第1479章 三不足

  今日新帝登基，長安幾乎萬人空巷。年胥本不想出來湊熱鬧，但禮部卻要求他一家子都來觀禮。

  而且，是在皇城中。

  他們此刻站在皇城外，後烏的全是人。

  另一側站著的是各國使者，說是各國，不過是番外小國罷了。年胥還認得其中一人，前年才將來過汴京朝見他。

  此刻這位使者興的看著皇城，年胥不搖搖頭，覺得這等使者有失國。

  他看了一眼兒，年子悅戴著羃，也有些好奇的看著皇城中的景象。

  一個個材魁梧的軍士站的筆直，就像是一棵棵行道樹，順著城門往裡延。

  年胥低聲道：“要先去太廟祭祀。”

  大唐和南周的登基儀式大差不多，年胥當年都走過一遭，記憶猶新。不過，他比秦王多了一項，那便是祭祀先帝。

  秦王此刻剛走出皇城。

  外面有禮部的員等候。

  “殿下，請跟著臣來。”

  禮部員微微欠，走在秦王的側前方。

  按照禮部的打算，隨行的吏說數十人，但秦王卻在太廟這裡，把隨行人員定為一人。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承天門，走向太廟。

  左側是門下省，右側是中書省，再過去便是右武衛……

  秦王緩緩而行，看著兩側的廨，心中突然湧起了一些莫名的悟。

  孤起於微末，一路廝殺，一路爭鬥，篳路藍縷走到今日，所為何來？

  怡娘和楊略跟在後面，二人看著秦王步履從容走向太廟，不眼睛一熱。

  秦王走到朱雀門前，外面就是朱雀大街。

  他看到了年胥，看到了各國使者，也看到了百，以及無數百姓。

  他想揮揮手，想想覺得不合適，便微微頷首。

  這些人在期待著什麽？

  秦王左轉，從太常寺一側轉向太廟。

  那些灼熱的目中，定然都是對未來的期冀。

  而唯一能帶給他們好未來的，便是孤！

  秦王想到了元州，想到了小河村……

  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在田野裡奔跑著，在小河裡蹦躂著……歡喜無憂。

  他想到了長安。

  想到了晏城。

  那時的他，有些抗拒所謂的討逆，甚至想逃避這個重擔。

  當他看到晏城跪在皇城前，用那顆蒼白的頭顱去叩擊厚重的大門時，他被震撼了。

  那聲嘶力竭的呼喊，義無反顧的怒火……

  最後化為一腔碧。

  他為了誰？

  為了天下！

  為了蒼生！

  當夜，他拿著老人贈送的史書，抖著手翻開第一頁……

  從此，天下便進了他的心中。

  他在北疆苦苦支撐，在危機四伏中求存，無數次心態崩潰，無數次治愈自己。

  這一切靠的不是毅力，而是，目標。

  孤當執掌這個天下！

  秦王止步。

  眼前便是太廟。

  “殿下。”

  禮部員側。

  這裡是皇室宗廟，此刻空的。

  秦王步太廟。

  禮部員帶著他進了大殿。

  高祖皇帝定鼎天下後，追封了父祖三代帝王。秦王從第一塊神主看下去……一塊塊牌神主在香火中有些縹緲。

  這些神主最早的有數百年了，上好的木料也顯出了歲月的滄桑。

  禮部員開始誦讀十余飽學之士熬了半個月才寫出來的文章。

  文章大意便是大唐江山板，有孝敬皇帝之子李玄起兵討逆，恢復江山。今日李玄登基，特來祭告祖宗。

  秦王的目從一塊塊帝王神主上掠過，最後……

  最後是宣德帝的神主。

  下面空的。

  秦王看著員，“武皇的神主呢？”

  武皇駕崩後，神主是進了太廟的。

  員尷尬的道：“殿下，陛下……不，偽帝李泌登基後沒多久，就把武皇的神主……移開了。”

  “去請來！”秦王說道。

  “殿下，子為帝……”員為難的道。

  “牝司晨嗎？”秦王指指那些神主，“治理天下看的不是別，而是能力。去請來。”

  “是。”

  員不敢扛，準備出去請示諸位大佬。

  “等等！”秦王住了他，“孝敬皇帝的神主呢？”

  “殿下，那是追贈的。”員想哭……天神，今日是您登基的日子啊！咱們能否別節外生枝。

  “去請來！”

  “是！”

  員急匆匆出去，小跑著去請示劉擎等人。

  “武皇和孝敬皇帝？”劉擎須，“雖說是追贈，不過殿下一手打下的江山，說是開國帝王也不為過，你等以為然否？”

  眾人想想秦王這一路披荊斬棘，都點頭。

  秦王從北疆起家，一路廝殺，堪稱是踩著骸踏進了長安。特別是滅石忠唐之戰，堪稱是畫龍點睛。

  若是沒有這一戰，秦王的討逆便是戰。

  有了這一戰之後，秦王便是堂堂正正的中興之主，再造大唐的雄主。

  武皇退位，李元登基後，把孝敬皇帝的神主送進了太廟。只是等武皇駕崩後，就把神主移了出來。按照當時的輿論分析，李元父子此舉是想糊弄武皇。

  可李泌發宮變登基後，又再度把自己伯父的神主送了進去。直至秦王在北疆自份，這才再度遷移了出來。

  “開國帝王可追封祖上三代為帝，如此，殿下把孝敬皇帝的神主移太廟，老夫以為，並無不妥。你等以為如何？”

  “我等無異議！”

  員松了一口氣，“那武皇呢？”

  武皇的事兒比較複雜。

  你要說武皇是個昏君，那是昧良心。

  可這是個男尊卑的時代，人做帝王，統一群老爺們，這對於男人來說不可接。

  武皇剛駕崩時，李元父子故作孝順姿態，便逆了群臣的意思，把武皇的神主送進了太廟中。

  隨後便是大清洗，令群臣人人自危，武皇的神主事件漸漸淡去。

  等李泌發宮變繼位後，第一件事依舊是大清洗，接著便把武皇的神主移出了太廟。當時這個舉可是贏得了朝中群臣的一致讚同。

  羅才低聲道：“殿下怎會想著把武皇的神主移進去？說句不該的，孝敬皇帝當初的遭遇，和宣德帝、武皇也有關聯。按理，殿下順水推舟就是了。何苦呢這是！”

  在眾人看來，秦王和皇室的關系並不切，反而因為父親孝敬皇帝的遭遇，應當對皇室，包括自己的祖父母有些不滿才是。

  如此，武皇的神主不太廟，秦王該暗喜才是啊！

  “問問？”韓紀說道。

  “也好。”

  禮部的員小跑著回去。

  “殿下，群臣讚同把孝敬皇帝的神主移太廟。不過……”員瞥了秦王一眼，“群臣對武皇神主太廟有些……異議。”

  “是武皇做的不好？”秦王看著那些神主，“大唐立國數百年，帝王數十，能比肩武皇的有幾人？若非武皇大興科舉，打擊世家門閥，大唐興許等不到孤起兵，便被楊松等人滅了。僅憑此功，武皇就煞了那些須眉。告訴他們，男人，別為了自己的臉面昧良心。速去！”

  員一路小跑，大冬天的，滿頭大汗轉述了秦王的話。

  一群員聽的老臉通紅。

  你要說武皇做了什麽天怨人怒的事兒，那還真沒有。

  就是秦王所言的牝司晨，而且乾的不比男人差，甚至是更好。

  於是一群男人就接不能，從正史，從野史，從各種文集詩詞中去抹黑武皇。

  若武皇真如此不堪，哪來李泌的好日子？

  “劉公……”

  劉擎面對眾人的目，指指已經明晃晃的太，歎道：“要登基啊！”

  再折騰下去，難道要等到晚上登基？

  眾人這才發現時辰不早了。

  這是故意的……赫連榮目炯炯，低聲對韓紀說道：“殿下挖了個坑，把群臣給埋了。”

  “你我也在其中！”韓紀唏噓道。

  “諸位，先如此吧！可好？”劉擎說道。

  眾人七八舌，最終妥協。

  員松了一口氣，再度小跑回去。

  接著，禮部員從太廟署中翻找到了武皇和孝敬皇帝的神主，飛快清洗乾淨，送進了太廟中。

  秦王接過神主，親自擺放在宣德帝的神主之下。

  他拍拍手，說道：“一家三口，這下算是團聚了。孤也不知阿翁和祖母究竟喜不喜歡。不過，阿耶想來是歡喜的。”

  宣德帝駕崩後，武皇掌控朝堂，直至後來自己登基。在此期間有些緋聞，秦王也不知真假。

  所謂夫妻深，得白頭偕老才行。一方走的早，另一方難耐寂寞，便尋了伴。如此，當年的海誓山盟就了個笑話。

  不過想到宣德帝的人不，秦王就覺得這對夫妻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朱雀對此的看法是：所謂夫妻，不過是人生太過艱難，一個人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於是便給自己尋個伴。相攜著走下去。

  秦王的目從宣德帝那裡緩緩而下。

  武皇……孝敬皇帝。

  禮部員輕聲道：“殿下，該祭告祖宗了。”

  按照規矩，秦王當對祖宗神主行禮，然後念誦禮部花了大力氣寫的祭文。

  秦王退後幾步。

  員側而立，微微低頭。

  氣氛肅然。

  秦王把團移到了一邊，正對著孝敬皇帝。

  員覺得不對……

  秦王跪在團上。

  秦王微笑道：“阿耶，當年你對一個繈褓中的孩子抱以厚，在我想來，便是壯志未酬的一種悵然和不甘。今日我來了，便是想告訴你，你的壯志，我來實現！”

  他起，“阿耶，這一路，你且看好了，看著大唐在我的手中將會走向何！”

  秦王轉就走。

  “殿下，這是失禮，上天會責罰！”

  “天命不足畏！”

  秦王走到了門檻邊。

  “可祖宗呢！”

  您還沒祭告祖宗呢！

  “祖宗不足法！”

  員隻覺得耳邊轟隆作響，惶然道：“外面輿論會沸騰。”

  秦王走出門檻。

  “人言不足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