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中，那些黜龍幫的核心員們并沒有迅速、完全的遵循指令，一部分人選擇迅速打馬跟上，另一部分人卻明顯遲疑了片刻，然后在嘈雜的呼喊聲中、龐大的隊列運中，選擇小心翼翼的上了馬，從側翼跟上了那面紅底的旗幟。

沒辦法，他們的側，張行的親衛部隊、徐世英的核心部眾、魏玄定和關許臨時組織的督戰隊，都已經型，這使得他們的任何心思在此時都顯得多余。

與此同時，馬匹也不足，供給這些黜龍幫核心員是夠的，但張行的兩百親衛是不可能人人一匹馬的，后者僅僅是提供了一個迫前者上馬跟上的作用，然后絕大部分也都留在了原地，只有部分人隨首領賈越，騎馬護送旗幟跟上。

實際上，張行緩慢提馬，就是已經意識到可能的猶疑與混，在給所有人留下緩沖的空間。

而不管如何，隨著旗幟的立起，近衛部隊的集合，之前幫部分老員習慣的服從，一支絕大多數員本來不及著甲的所謂白部眾還是勉強匯集了起來，并在紅底“黜”字大旗的帶領下越眾而出，向著混而不知的前方率先突出。

總人數大約七八十，一多半人其實沒有修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甲胃，全都是所謂白騎兵。

混的平原之上，這支特立獨行的部隊是如此醒目，以至于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

大隊的孟氏義軍潰兵開始避開這支隊伍，這為后方的整軍核心贏得了空間；部分潰兵中的軍則意識到了來人是誰，開始主往這里匯集……而張行行不過一里路，便遇到了一個人——孟氏兄弟的弟弟孟啖鬼。

孟啖鬼明顯是綽號，很可能是老大孟山公去做后被迫承擔起家中事時為了震懾他人而起的，也可能是他確實膽子大，畢竟之前在周橋的時候連黜龍幫和張行都敢懟，總之時日長久，大家也都習慣了這個外號，倒反過來懶得計較他的本名了。

然而，此時此刻，這位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義軍首領卻滿臉沮喪、形狼狽，頭盔都沒了的他幾乎是撲在了張行馬前，然后又被幾名賈越的下屬給半協助半警惕的拉了起來。

“張龍頭……俺們敗了。”被扶起來的孟啖鬼了口氣，在所有人的矚目下開了口，說了句廢話。

“看出來了。”迎著南風飄的紅底“黜”字旗下，張行冷笑以對。“只告訴我，哪里敗的，什麼時候敗的，怎麼敗的，敗什麼樣就行！”

“今日清晨敗的，在碭縣敗的。”孟啖鬼勉力應答。“俺們以為贏了，又聽說麻祜打了守將三十鞭子，號令撤軍向南，就放松了……結果他們昨日夜間忽然改道，殺了個回馬槍，搶在黎明的時候突到了碭縣城下，直接翻墻進來開了城門，殺俺們個措手不及，俺們只能棄城逃跑。”

這個過程似乎沒有超出預想。

但很快，張行在馬上再想了想，卻又愕然一時：“你們從早晨逃到傍晚，從碭縣逃到了汴水？你知不知道河對岸就是楚丘了？虞城又怎麼了？”

“虞城也丟了。”孟啖鬼似乎有些恍忽。“軍太厲害了，士卒比俺們的兵強太多，攻城以后一直追著俺們不松口……俺們上午被殺怕了，中午直接逃到虞城，結果又被他們追上來占了虞城，然后接著跑，又被他們追……跑了一下午，就看到張龍頭了。”

張行沉默了片刻。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上午派出的哨騎毫無察覺，也證明了自己舉的正確——麻祜的部屬應該就在后面。

而且應該已經疲憊不堪，只是被勝利的追逐給遮掩了而已。

這一點，即便是上五軍的驍士們素質遠超剛剛伍的義軍，也是無法改變的。

“你大哥呢？”

片刻后，心中微的張行低聲音繼續來問。

孟啖鬼再度恍忽了一下，并咽了一下口水：“我不知道……”

“回去整軍！”張行陡然揚聲相告，并回頭吩咐了一個騎士。“黃枇，帶他去找徐大郎，然后助他趕收拾自家兵馬！”

孟啖鬼恍恍忽忽，被人抬著上了馬，便是那名近衛中的什長黃枇也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張行還記得他名字，然后才匆匆帶人往后而去。

人一走，張行繼續催旗幟與幫眾緩緩南下，然后大約一刻鐘后，也就是距離汴水三里多路的時候，他們遇到了軍。

人數不多，兩三百眾，明顯分為三四塊，正在攆鴨子一般砍殺孟氏義軍。

而這些軍勐地一抬頭，看到這邊人馬滾滾，敗兵煙塵中突出七八十眾騎兵來，而且旗幟鮮明，顯然是大號逆賊黜龍幫的銳，明顯一愣，繼而放棄了追殺，轉而選擇收攏部隊，但部隊尚未收攏妥當，看清楚來者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甲胃，甚至長兵都有些缺乏后，反而失笑。

甚至有一七八十人的軍甲士在一名騎馬隊將的呼喊指揮下，當先匯集、迎面而來。其余幾軍見狀，也試圖先聚攏，再靠攏過來支援。

“王雄誕！”張行勒馬在田埂上，出一柄彎刀來往前一指，卻又回頭喊了一個意外之人。“你既是聞名江淮的好漢，又素來喊我一聲叔父，便該替我殺了那名大呼小的隊將。”

王雄誕微微一愣，但周圍人一起來看，便是馬平兒在旁也面希冀，便也不再猶豫，乃是棄了平日用的雙刀，向軍陣中借了一柄長槍，然后便打馬而出。

其人借著馬勢，繞過前面散的甲士，直取那隊將，后者見到來人無甲，也毫不畏怯，只是來迎，雙方馬一合，隨即就在馬上爭鋒。

且說，那隊將也是有戰場經驗之人，一手便曉得，黜龍軍來將修為其實并不高，最起碼跟自己一樣，都未到奇經，所以雙方都只是借真氣拼力氣的程度。唯獨對方似乎本來就力氣大的嚇人，反倒是自己，一日追殺，人馬全都已經累得夠嗆，剛才沒顯出來，此時一旦手，了一下，便已經雙臂酸麻，繼而失了三分戰意。

與此同時，其部甲士全是步卒，愕然當場，不知該回去救護自家上司，還是繼續執行命令，尤其是自家上司之前雄赳赳氣昂昂，似乎頗有勝算，居然一時在中間。

張行見狀，如何會放過機會？乃是即刻揮刀，催紅底“黜”字旗下眾人向前，然后一馬當先，連真氣都不外放，便直撲這些甲士。

臨到跟前，方才使出奇經八脈俱通的真氣手段，以短兵在馬上砍殺。

措手不及之下，數十疲敝甲士，哪里會因為多了層甲胃就能擋得住一群有修為之人打頭的騎兵？

一沖之下，當即落下風。

與此同時，那邊敵將意識到了對方主將之狡猾，也意識到對手之難纏，立即便想逃。

可是戰場之上，哪里是想逃就能逃的，尤其是生死搏斗之間，只是嘗試一轉沒功而已，便被王雄誕窺的破綻，長槍一刺，肋下甲胃隙，當場慘，繼而落馬。

上司落馬，前方甲士更是直接潰散，往后其他友軍逃散，卻反過來淪為獵，被悍的黜龍幫核心部眾輕易獵殺在滿是莊稼的原野之上。

整個過程，看似復雜，實際上非常之快。

在外人看來，就是王雄誕奔馬而至，一戰功，然后張行揮軍跟上，瞬間覆滅了這朝廷軍罷了。

到這些沒來得及披甲的黜龍幫核心幫眾，也全都恍忽起來，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軍銳甲士被自己沖垮導致了軍斗將落馬，還是軍斗將落馬導致了這堆看起來應該不比自己這些人弱的甲士被瞬間沖垮，繼而迅速剿殺過半。

“不要追擊超過百步！不要割取首級！今日此旗之下共榮辱！”一擊功，張行立即在馬上揮刀大喊，然后復又開始組織新一進攻。“王雄誕回來！賈越出去，挑了東南面那個騎馬的隊將！其余人，速速集合，再跟我來一次！”

這一次命令之下，之前那些在河堤前緩慢集合的人快了不止一籌，幾乎是本能一般蜂擁而歸，簇擁著大旗和張大龍頭，繼續往前，如法炮制。

此時，量看到這一幕的軍完全茫然，他們本不能理解為何那同列忽然就像一個泡沫一樣消失不見……自己此時到底是勝勢還是敗勢？該退還是該進？

茫然中，其中一軍的生機便已經斷絕。

賈越的修為比王雄誕更高，戰場經驗更富，而“黜”字旗下，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張行的手段，并見證了這個簡單小巧戰的效果，卻是信心更為充足、行更為振。

所以又是一擊功，而且更加利索。

這時候，剩下的小軍再也支撐不住，帶著某種強烈的恐懼開始掉頭后撤，就好像今天白天的那些孟氏義軍一樣。

“張龍頭，咱也是奇經通了兩脈的，下一次讓咱去挑，絕不丟臉！”

又一次獵殺小軍甲士功后，旗幟下面早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興，主請戰，赫然是一個外地剛來濟郡投了黜龍幫才兩月的江湖好手。

“可以！你去做好準備！”

張行毫不猶豫應聲。“但只怕軍不給機會……咱們往前走！”

包括此人在，所有人齊齊呼喊支應，再度匯集于旗下，繼續往南行進。

而只是追上一軍的尾，砍殺了十幾人后，復一抬頭，看一眼前方的地平線上，眾人便曉得張大龍頭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了……剩下兩軍逃竄的南方，早已經煙塵滾滾，考慮敗兵大隊已過，儼然是軍大隊行列在前。

這也讓剛剛振起來的一部分人重新恢復了冷靜和張。

張行也再度下速度來，緩緩提馬前行。

果然，兩撥人相向而來，連半刻鐘不到，便撥云見日一般看到了對方的形……然后陷到了某種尷尬的僵持與對峙中。

軍足足七八百眾，迎面而來，倒也罷了，關鍵是最中間三四百眾，軍械、甲胃格外整齊，然后一個“麻”字大旗居中而立，為數十騎甲騎所環繞，顯然對方那位中郎將位中郎將也是親自沖殺在前。

;這讓只有七八十騎，且沒來得及披甲的義軍先鋒瞬間喪失了繼續之前經典戰的心思，包括那個自請出戰的豪杰，也都只是咽了口口水，而不再多言。

一伙子人簇擁那面“黜”字大旗，立定在了一個只有半人高的干涸渠小壩上，只是盯著旗幟下面的那位大龍頭來看，等他吩咐。

與此同時，軍明顯也得到了之前的報，意識到來者不善，同樣沒有輕舉妄，只是收陣型，順便飛馬向后催部隊。

就這樣，張行面無表的立在旗下，以手搭涼棚，遮住西面的夕，一聲不吭的看了大概只有七八個呼吸的時間，眼睛微微一瞇，便立即盯住了前方軍隊里靠西的一地方。

那里有足足一整隊，大約一二百的弩手，正在茫然的跟隨著其他友軍一起尋找集結點。

他們步伐猶疑、方向混，弩機背在背上，都沒被打開。

很明顯，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無論是單純的猝不及防，又或者沒看到、沒想到，這支實際上對良莠不齊的黜龍軍先鋒而言最有威脅的部隊，都本沒被麻祜保護和調度起來……恰恰相反，他們被暴在了側翼，而且毫無防備。

張行強著跳的心臟，思索了數息，陡然回勒馬，對著后揚聲出言，卻本沒提這些弩手的事：

“諸位！敵軍與我們總上實力彷佛，此時因為虞城猝然失陷，雙方是迎面撞上，也全都措手不及，從道理上來講，好像誰都無法奈何誰一樣……但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此時其實有兩個天大的優勢。

“一是雙方都是一整日行軍，全都很疲憊，但敵軍是披甲追擊，而且清晨還作戰了，骨子里比我們更累，更難支撐，所謂外強中干，這一點剛剛我們已經試探出來了！

“二是至尊庇佑，我們剛剛過河，所以全軍齊整，就在汴水邊上，而敵軍在平原上追擊，部隊是前后節的！

“這個時候，如果大家愿意聽我的命令，跟我一起向前，頂起之前的那口迎難而上的銳氣，就一定能反過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一層層往后倒！然后讓我們反過來追殺他們兩個縣！”

說完這番言語，不待面發白的眾人應聲或者質詢，張行便復又匆匆喊了一人：“閻慶！”

剛剛殺了一個人，可能也是第一次在戰場上殺人的閻慶著氣紅著臉打馬上來，手中長槍的槍尖還在滴：“三哥吩咐！”

“你即刻回去。”

張行當眾下令。“去告訴徐世英我剛剛說的話，然后再告訴他，麻祜就在面前，我來先出擊，替他拖延削弱，讓他盡全力整備部隊，只要整備出一千兵，就立即發過來！再整備一千人，再發過來！前隊為后隊所接時若不在戰，后隊即刻行軍法，如此繼二連三，只要他能把部隊在天黑前全發出來，此戰必勝！現在重復一遍！”

閻慶愣了一下，明顯是消化了一下軍令的意思，然后立即回復：“曉得了，有一千兵，發一千兵，連續不斷，前隊退，后隊便可行軍法！”

張行點了下頭，閻慶即刻扔了長槍給旁邊的人，雙手拽著韁繩力夾著戰馬向北面汴水岸邊奔去。

人一走，張行本不管其他人的臉如何，復又彎刀一點賈越和張金樹：“賈頭領，張頭領，部隊倉促匯集，沒有專門的軍法部隊，但你們二人要擔起責任……只在隊末來看，誰要是臨陣逃，直接斬了。”

賈越面無表，張金樹臉發青，卻都一起點了點頭。

說白了，這是一支偽裝的強大隊伍，里面至一多半人是沒有修為的，那些有修為的，也普遍不強，而且多數是后續參與到幫的人士，是沒有多戰意的，算是被臨時鼓的。

幫真正的可靠高端戰力不是沒有，但大部分都以軍份在后面整軍。

張行回過頭來，強住心中的慌，強迫自己用目從平視其余人眼睛的高度掃過那幾十騎，然后一聲不吭，便再度轉，提馬向前。

這一次，彎刀之側，寒冰真氣提前涌出不斷，在春夏之傍晚時分的中央平原上激起了一明顯的白水氣，宛若人為形一個小型的薄霧一般。

有修為的，紛紛醒悟，也都使出真氣，與張大龍頭的真氣聯結到一起后，瞬間人心大定；沒有修為的，也意識到了什麼，在看了眼剛才那個斬將利索的賈頭領后，也都往霧氣中來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