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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八十六章 荷戈行(10)

熬過了最蒸騰的幾日,樹木明顯重新蔥郁起來,離狐城外,數十騎飛馳而來,徑直抵達城南,在與軍哨稍作流后,連城都沒有,便直接調轉馬頭,繞城而走,去往城北。

來到城北,一行騎士遠遠便見到城北面順著道鋪陳的一大片連綿起來的軍營軍寨,而軍營區域跟離狐城之間道一側,立著一個簡易天大棚子,棚子外有個廣場,廣場臨道,四下早早聚攏了許多人,只是中間又被數隊散列輕甲持械武士給分隔開了而已。

輕甲武士外側,也就是道上和廣場對面的人形象比較復雜,有百姓有商販有幫閑有士卒有讀書人有財主,然后當然也有許多明顯是江湖豪客一般的存在,甚至還有一些游方道士……著更是五花八門,是江湖豪客們就能弄出幾十種花來。

至于棚子前面廣場上這些人,著花樣倒是不多,甚至有些統一。

他們多著帶有束腰、束袖的布或錦勁裝,部分上還有皮甲、鐵甲,大熱天的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刻意為之。頭上則大多是各種頭巾、幞頭,但有相當一部分人戴著武士小冠,還有零星幾個人戴東境本地見著的文士梁冠。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穿著嶄新的、統一的六合靴……這是一種用七塊皮子拼合起來的常見皮靴,因為有六條得名,氣、結實耐用,也不貴,還方便綁上匕首、塞信件,一般而言只要不下水,冬日之外都是頂好的靴子。

公門中人,或者伍之人,只要沒遇到特別遭殃的上司,一般都能在第一個月領上這麼一雙靴子。

這幾十號騎士來到道上,只是一轉,便立即了然,然后往棚子前廣場這里過來,臨到跟前,目居高臨下掃過前面許多人,最后不由自主的落在這些六合靴上,為首一名錦大漢直接在馬上回頭大聲來笑:“等回去,咱們南線也該發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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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幾人正在下馬,其中一人甕聲甕氣來答:“未必能有,咱們南線無無基,不過是后娘養的。”

不過,這話出口,周圍幾人卻無一人吭聲附和。

反倒是前面的那大漢當場呵斥:“孟啖鬼,你以后說這些廢話,三哥對咱們南線夠義氣了!”

說著也終于下了馬。

而此時,早有一人帶著數十皮甲裝束的武士急促來迎,遠遠便做招呼:“是南線幾位大頭領、頭領到了嗎?就等幾位了……兄弟們在這里稍歇也行,去營中、城里歇著都行……幾位隨我進來。”

道上和廣場上一時轟然,紛紛來看。

那為首漢子見狀,愈發凸肚,一邊往里走一邊還不忘與來人開玩笑:“老張,你現在也出息了,我在南邊都聽說了,現在外面都你八臂天王,咱們倆倒是一窩的了……”

來迎接的人,也就是如今發達起來的中翼頭領張金樹了,聞言一時來笑:“王頭領不要笑話了,什麼八臂天王?不過是他們編排出來諷刺我的……跟你的通臂大圣本不是一回事。”

“怎麼說?”通臂大圣,自然就是王振,聞言更加詫異。

“能怎麼說?無外乎是雄天王地位卓著,而我又是在咱們西邊做習慣了的,所以幫中庶務吩咐下來,只能是我來置。事事摻和進來,管的多了,便八臂;而天王更是嘲諷我仗著龍頭……仗著兩位龍頭和魏首席、雄天王等幾位幫中真正領袖的勢力,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跟四觀中四位至尊旁邊的幾位一樣,跟雄天王的天王本不是一回事。”話雖如此,張金樹邊走便說起來,卻明顯有些自得和傲氣。

實際上,且不說這外號里的酸與不酸,只是跟之前沒有外號時比,誰又能說張金樹如今沒有冒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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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年的時候,他還只是河北某郡中小吏,因為三征的緣故,被迫去抓壯丁和軍士來送到到軍前,結果兩百號人路上跑了一半,曉得落不了好,干脆帶著剩下的人落草……這種小綹子,在彼時河北、東境簡直多如牛,哪個好漢要是沒有過這個經歷,反而匪夷所思。

只是因為他以往跟雄伯南曾有些,聽說這邊幾位大人在舉義搞事,又在河北吃不飽飯,便干脆來投。

如今不過一載,只因為走運跟對了人,又是個通習庶務人的,再加上親熬過了離狐一戰,微有薄功,結果兵也有了、權也有了、名號也有了,而且隨著黜龍幫即將大展拳腳,很可能還要水漲船高,憑什麼不自得呢?

王振見狀,大約看出來對方心態,卻也不以為意,因為他畢竟是張行真正的老兄弟,于是便只是讓后騎士們去歇息玩樂,自己則與孟啖鬼,還有一直沒吭聲的王焯、全程板著臉的馬平兒、王雄誕轉到棚下……但不是中間大棚子的下面,而是大棚一側的一排小棚子下。

來到此,放眼放去,幾乎全都是頭領、舵主級別的人,或是一起聚過義,或是一起打過仗,便是沒有,也多見過面,都在那里坐著閑聊,見到王振來到,紛紛起招呼。

莫說王振,便是王焯與馬平兒、王雄誕也都有人主前來問候。

當然了,也有不人對這一行人保持了明顯比較冷淡甚至冷的態度。包括此間棚下的落座位置,其實也有些涇渭分明,只不過起對來者表示歡迎的人數最多罷了。

就這樣,王振抵達小棚后稍坐了一會,不過片刻,便聞得后一陣,回頭看時,正見到張行、魏玄定、李樞為首,與徐大郎等八九個人軍營中直接轉中間大棚之,然后徑直在棚下團團擺好的椅上大約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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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又有數十名武士涌,只將大棚與其他區域再度隔開。

到此時,周圍嘈雜聲陡然停了下來。

須臾片刻,明顯看到棚有人招呼,張金樹倉促,然后又往小棚這里過來……引得許多人張起來。

“王大頭領。”張金樹急忙轉來,面嚴肅,遠遠便喊。“龍頭請你棚下先行議事。”

王振心里一突,便要起,但幸虧沒有起太快,因為就在這時候,他后一直安靜的王焯反而不聲不響的站了起來,只是微微一點頭,復又朝周圍一拱手,便朝棚下去了。

且說,王振之前一直在芒碭山,此番也先忙著在楚丘安置部屬,對什麼頭領、大頭領的概念還停留在初次聚義那會,再加上長時間實際上獨立領導一軍,所以并不是太在意。便是之前王焯越眾為大頭領,而他這位建幫元勛因為一些事沒有提升,也沒有太多想法。

甚至,王焯在面對他時,都素來保持尊重。

但如今,人家進去了,自己被卡在外面,終于還是有些面紅耳赤起來。

“如今知道大頭領的貴重了?”

好死不死,一旁周行范看到這一幕,還忍不住促狹來嘲。“怪誰啊?”

王振回過頭來,狠狠瞪了一眼,但終究是一聲不吭。周圍幾人,更是只做沒聽見沒看見。只能說,幸虧是知知底的老相識周行范,換個人,按照王振的脾氣,說不得早就手了。

閑話講,另一邊,王焯是見慣了大場面的,此時得棚下,只是從容拱手,然后便坦然落座,倒是顯得波瀾不驚,引得很多其實只有一面之緣的大棚下落座之人各自驚異。

“好了,開始吧,都別耽誤時間。”

腳上同樣穿著一雙嶄新六合靴的張行率先開口,卻是背靠椅看向了魏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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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首席點點頭,立即揚聲來言:“幫中大頭領現有十人,外加我等三人團,合計十三人,如今到場十人,左右龍頭與我也俱在,正合幫規……正該聚義來決議大小事端,掃清東征阻礙。”

周圍人一聲不吭。

只有立在大棚子和小棚子之間的張金樹聞言,匆匆轉,帶著屬下去外面各了一個早有準備名單出來,正是今日列席決議的諸位幫中領袖名單——首席魏玄定、左龍頭李樞、右龍頭張行三人名下,依次寫著雄伯南、單通海、王叔勇、祖臣彥、徐世英、翟謙、王焯七人姓名,此外,還有杜破陣、輔伯石、程知理三人姓名被隔開,列在了名單末尾。

換言之,除了程知理太遠沒來,再加上杜破陣和輔伯石這兩個湊數的,便是王叔勇都及時回來了,只留牛達守著鄆城,不好輕易召回。

名單這邊著,棚子下,一蹬著六合靴頂著幞頭的魏首席早已經拿起一張紙念了下去:

“第一件大事,乃是張龍頭跟徐大頭領聯名提出來的,主要是來自于離狐一戰的教訓與經驗,來說就是軍中所有修行者必須要統一安排,由幫會公中統一管理人事、待遇,算是我們三人統一直轄,戰時有權力匯集、下放,以應對激烈戰事;平日升遷、任用,也必須要有公中認可……大家舉下手吧。”

說完,魏玄定第一個舉了手,隨即李、張、雄三人也都依次舉手。

只是到了單通海時,此人微微一笑,稍作了幾句言語:“說良心話,我不舍得,但我也知道,如今非只是這個棚子下面的人,幫中上下都贊同這事……我若是反對,不免要被全幫厭棄……這樣好了,我這一手收了,不做贊同,也不做反對。”

就是口服心不服唄。

周圍聞言,自然曉得他意思,雄伯南還想勸勸,結果魏玄定只是點點頭,便看向了按照排序的下一位大頭領王叔勇,其余人也都無多余表,便也做罷。

剛剛回來才一日的王叔勇猶豫了一下,還是舉了手,隨即徐世英面無表,毫不猶豫便舉起了手,剩下幾位大頭領見狀,再無多余想法,紛紛舉手。

到此為止,這個理論上對大頭領們勢力影響最大的一個事,便在大頭領們影響力最大的一個權威機構中得到了通過。

而且分外迅速,全程不過片刻。

這是當然的。

實際上,對于在場的這些黜龍幫領導層而言,這件事的結果早在兩日前便已經定下了。

按照那日晚間徐大郎私下對單大郎的表述就是,他們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當面去找張行的。因為張大龍頭應該是早就等著他們上鉤,所以才一直在公開場合等著,這樣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將問題訴之于眾……而這件事的要害在于,失去本好的只有大頭領和頭領們,中層和基層們是不在意的,甚至因為能擺對頭領的人依附,直接提高自己地位而振,更不要說還有二次東征的在前。

于是乎,他們上來便喪失了中下層的支持,也因此喪失了對本來就強勢的張行的對抗能力。

何況,一直到最后,張行都在強調幫“公中”,完全維持住了最高三人團在這件事上的立場一致,使得李樞和魏玄定,以及素來講公道講義氣的雄伯南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個新的機制。

“此事通過了。”

魏玄定當然也曉得此事跟腳,所以眼皮都沒一下,便繼續對著紙張來念,也不曉得紙上到底有沒有這麼多字。“第二件事,乃是徐大頭領提議,無論是現在的地盤,還是之后的地盤都要設立舵主、分舵主,以維持民事,而且大頭領只有戰事臨時設立分舵的權力,龍頭有權更改分舵人事任命,而老夫等三人團則有權更改龍頭的分舵任命……換言之,設立分舵這個事,也要收于幫公中,我們三人團大于單個龍頭,單個龍頭大于大頭領,尋常頭領只能軍管,沒有資格設立分舵,任命人事。”

話剛剛說完,徐世英搶在魏玄定之前第一個舉起了手,魏道士再度一愣,然后也從容舉手……這要是不舉就怪了。

實際上,這本就是跟上一件一樣,早早在幫共識的事

而果然,這一回依然只是到單通海時卡了下殼而已,這位再度棄權。

不過,也就在此時,張金樹剛剛將第一件事的結果張出去,然后引起了外面廣場上一陣歡騰。很顯然,經過前兩日發酵,下面的人雖然不曉得事已經了定局,但卻早已經明悟,這件事正是能否出兵東向,大舉擴充黜龍軍勢力的關鍵。

如今此事落定,那自然是人心所向。

棚下眾人被歡呼聲打斷,齊齊去看,各懷心思,顯然也對下面的人心如此一致有些詫異,單通海更是難得變,開始有些后悔自己兩度棄手,只是為一口無謂之氣,卻平白在幫中丟失人心了。

至于他下面的王叔勇、祖臣彥、翟謙、王焯等大頭領,反應過來以后,倒是舉的更快了。

“此事也通過了。”魏玄定回過神來,繼續看著手里紙張來言,卻不免語氣緩慢認真了不,很顯然,下面的事是之前沒有完全議定的,或者沒有公開討論的。“第三件事……乃是尚懷志大頭領戰死,此戰又有許多頭領立下戰功,需要增補大頭領一事……之前王焯大頭領不提,如今張龍頭再提議,牛達頭領和柴孝和頭領各自進位大頭領,大家都是什麼意思?”

;“我反對。”單通海怔了一下,卻是立即公開表態,顯得當仁不讓。“柴頭領這一戰做后勤功勞確實大,他進位沒話說,可牛達殊無戰功,離狐一戰中,更是臨陣潰逃,非但不置,如何能進位大頭領?”

很顯然,在他看來,最起碼在牛達的問題上,自己就算是抗不過所有人,也不至于沒有一搏之力。

果然,此言一出,幾位統兵的頭領都若有所思,尤其是王叔勇和翟謙……誰愿意其他軍頭份地位跟自家一致呢?

可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支持者出現了。

“單大頭領言過了。”徐世英板著臉,率先皺眉。“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牛達一時潰散,是因為我軍令不當,后續能收攏部隊,折回反撲,反倒正有利于大局……再說了,牛頭領鎮守濮、澶淵,經年未失,也算一份功勞……那以他的資歷,如何當不得大頭領?”

單通海登時氣連連,卻只盯著徐世英不吭聲。

變得微妙了起來,其他人也都意識到問題所在了。

說白了,黜龍幫一開始是李樞、張行和三位大頭領各行其是,非要說前期的分野,無外乎是左右翼對立,但是,隨著后來第一次東征開始,東線西線的分設又形了新的對立和利益關系。

這其中,對于徐世英來說,牛達戰場上的那點不彩其實正跟他徐大頭領的指揮有關系,而鎮守西線的功勛則是他們共的資本。

或者說,單通海之所以氣連連,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徐世英話里藏了一句殺傷力極強的話沒有喊出來——那就是,論戰功,第一次東征大敗的事都沒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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