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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一百三十章 猛虎行(1)

過完年后,天氣開始不急不緩按時按點的復蘇,溫度開始緩緩上升,可以想見,正月間便要轉暖化凍,而屆時大河跟渤海上將全都是破碎的冰凌,田野也被化掉的雪水給浸

接下來,自然就可以自南向北,準備開犁、春耕了。

而如果以春耕來計算,張行來到這個世界便已經整整四周年,馬上就要進第五個年頭,很快到了夏季,便是反賊生涯也要進第三年。

秀才造反,三年不,張行造反,三年反而顯得進展太快。

確實太快了。

尤其是造反后的生活,總有一種被人推著走的覺……如果按照原計劃,此時的他應該剛剛過河沒多久,甚至未必遭遇到第一戰的。但現在,渡河來的義軍早已經完立足之戰,而且整編完備,正嚴陣以待新的考驗。

但怎麼說呢?局勢不饒人,誰不是被推著走呢?

“馮公。”河間郡城的大將軍府正堂上,坐在首位的大魏河北行軍總管薛常雄看了看從門口線,略顯不安的對前座中一名布老者低聲以對,全副戎裝的他腳步挪,甚至蹭出了許多泥來。“局勢不饒人,誰不是被推著走呢?道路泥濘,春耕在即,我不知道嗎?賊人扇人心,我不知道嗎?那傳單我也看了,路我也親自踩過去了。”

“那為什麼還要去呢?”馮無佚不解來問。“去了,豈不是正中其計?”

“哎……”薛常雄明顯對這個說法煩躁,卻是看了一眼另一邊坐著的心腹、監軍司馬陳斌。

陳斌會意,立即起,朝對面的馮無佚拱手含笑,稍微解釋了一下:“馮公,你中計了……中了賊人張三的攻心之計。”

“怎麼說?”馮無佚也正看向了對面這個南陳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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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簡單……是天時。”站在那里的陳斌認真向前老頭解釋道。“賊軍主力是在河北不錯,二十五營兵馬也不錯,但黜龍賊的基畢竟還在東境,東境八郡的資后勤、民夫兵員,包括一直延到淮西六郡的兵馬軍械修行者,都不是只占了三渤海、三平原的河北區域可比的,他號稱能在般縣穩坐,與我們對抗的底氣,其實還是靠后的東境支援,那麼這個時候河上通就是要害了。”

馮無佚捻須頷首,這話確實沒病。

“之前冬日封凍,大河如履平地,南北一資兵馬說來就來……平心而論,人家八郡之地不是吹出來的,真要打,便是打贏了,那也是慘勝,也不住戰后的河北局面,所以我家大將軍那個時候選擇避戰。”陳斌繼續言道。“而現在不得不出兵,乃是因為此時正是河上與海上凌汛,南北隔絕,既不通船,也難立浮橋,便是凝丹高手若是水平不高,怕都難過來……這個戰機馬上就到,且只有半個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掉的!”

“老夫委實沒想到這一層,薛大將軍不愧是用兵名家。”馮無佚仔細一想,果然如此,卻是旋即醒悟。“所以,那張三是明知道你們此時要去,才故意在傳單中那麼說,就是為了擾軍心人心?”

陳斌頷首,薛常雄也趕頷首。

“可是……”馮無佚想了一想,蹙眉再問。“可是,地方上全都反對,也是事實……我問了許多地方,他們都說大軍過境往返,耽誤春耕,恐怕也不是全都中計了吧?這些郡守、縣令、都尉、郡丞,都跟我一樣不知兵嗎?”

陳斌并不應聲,只是去看薛常雄,看到后者裝死,這才無奈朝馮無佚笑道:“馮公……我只問你,眼下河北局面,是軍事重要還是民事重要?不把賊人攆過河去,只怕河北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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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承認,大軍過境肯定會耽誤春耕。

另一邊,馮無佚也不蠢,在那位圣人跟前幾十年的人怎麼會蠢?所以他很快意識到,事很可能就是這樣:

那個曾與自己同行的張三郎的言語,恐怕的確是真的,一點虛言都無,但他也應該的確遮掩了凌汛期這個對他極度不利的事實,而且明顯有趁機離間、造謠、搖人心的藏惡意……甚至可以說,效果顯著;

地方們的態度也沒什麼問題,春耕被耽誤,就算是此戰勉強贏了,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老百姓怕還是要造反,還是要所謂“盜賊”滿地,到時候都是他們的責任和辛苦,何況,他們因為河間大營肆無忌憚劫掠地方,因為張世遇之死,因為樂陵一戰河間大營的撤退,也已經存了很大怨氣和憤恨,那也是實話;

河間大營這里就更不必多說了,賊人張三已經分析的很到位,薛常雄大將軍是個典型的關隴軍頭,眼里只有兵馬軍隊,所以,跟地方們多還愿意注意平民相比,他更加傾向于直接對軍隊起到充實作用的豪強勢力……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凌汛期的說法可以遮掩一切。

這三方,張三可以不管,但其余兩家,包括已經做出選擇的豪強跟老百姓,卻都是要團結的,否則朝廷何以還能是朝廷?賊人何以只是賊人?

猶豫和沉默了片刻,就在薛常雄明顯不耐的時候,馮老頭再度開口,卻是越過了陳斌,正向薛大將軍發問:“大將軍,如果非要此時出兵,能不能盡量約束軍紀呢?長河縣的事,我親眼見了,百姓被劫掠后,冬日無依無靠,居然只能去投奔賊人。還有張太守的事……”

“馮公,你在胡說什麼?我為國盡力,你卻要計較這些嗎?你莫忘了,我也死了一個兒子,兩個將,廢了一萬銳!怎麼罪過都是我的了?”一言既出,薛常雄然大怒,仿佛被蟄了屁的蛤蟆一般拂袖而起,但到底沒有走出去,只是走到堂門側,負手轉向一邊,然后面壁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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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無佚怔怔看著此人,然后起跟上,勉力從后方來勸:“大將軍,大局不比以往,河北這里,需要盡量安人心才行。”

薛常雄只是一聲不吭。

監軍司馬陳斌無奈,也只能再笑著跟上來:“馮公,什麼投奔賊人?自古軍民是敵非友,哪里不一樣?這件事,分明是黜龍幫狠一些,占據塢堡之后,把多余的人攆到東境一帶屯田為奴,或者干脆賣私奴,只是善于言辭,故意扇人心罷了。”

馮無佚回頭認真解釋:“東境是廢奴的,非但不會賣奴,而且還會盡量開釋奴,贖買私奴。”

陳斌怔了征,繼續來答:“這都是那張三對外的虛言……此人計謀多端,慣常說謊。”

“便是說謊,可大家若是信了,又如何?”馮無佚嚴肅反問。“地方、老百姓,往來客商,都愿意信,那怎麼辦?”

陳斌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馮公,軍和賊人,你竟然要信賊人嗎?”

話到了這份上,馮無佚徹底無聲。

無奈之下,老頭只能朝背的薛常雄拱拱手,然后走了出去,陳斌見狀趕去送。

而人一走,一直侍立在門外的薛老七薛萬全便忍不住詢問:“父帥,一個罷的老頭罷了,何至于他的氣?”

“你懂什麼?”薛常雄轉過來,往堂上去坐,有些不耐的甩下了手。“馮老頭再無職,那也是圣人的私人,而我們薛家作為外來戶,之所以能掌握河間大營,控制二十余州郡,還不是靠著圣人那張破爛招牌?所以馮老頭再怎麼可笑,也算是跟我們一列的一個人,不能輕易推辭。”

薛萬全若有所思。

薛常雄見狀,卻忍不住低聲音繼續來教育:“除此之外,樂陵丟了張太守,也真的是猝不及防,馮老頭只在前打轉,有些話不對歸不對,但現在河北的世家大族跟地方都不滿我們,都盯著我們看,也是實話,也不能太過頭了……這也是我要早早出兵決戰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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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萬全只是慨:“父帥深謀遠慮,看的清楚。”

薛常雄搖搖頭,懶得多言:“趕的吧,速速去準備出兵事宜,不要耽擱!”

且不說薛常雄如何教子有方,另一邊,馮無佚壁而出,也是有些沮喪。

但出乎意料,那薛常雄的那個心腹陳斌,之前在堂上咄咄人,只是問軍事民事哪個重?喊軍賊人信哪個?如今一路送他,倒居然言辭禮貌,一點禮數都沒失。

與之前堂上形了鮮明對比。

而很快,馮無佚便曉得對方為何如此了。

“馮公,有件事想問問你……你自江南來,不知道彼風貌眼下如何?”來到府門的一側拐角里,眼見著周圍人都在忙碌,陳斌趁機開口。

馮無佚打量了一下對方,這才想起此人居然是前陳皇族,便不由一聲嘆氣:“我也不瞞閣下,也瞞不住……江南不是很好,江東江西都有造反的,南嶺那位和立千金柱的那位意向不明,兩位平叛的大將軍雖都是宗師境地,卻本不敢深山區,只是反復拉鋸。”

陳斌攏著手笑了一聲:“這麼說來,彼士民豈不是比河北還慘?”

馮無佚當場怔住,因為這話說的極對,但似乎又明顯不對勁。

“馮公在揚州也這般惜百姓嗎?”陳斌繼續微笑來問。

馮無佚只覺得自己在初春寒風中微微一個趔趄,居然有些搖晃之態,但很快此人重新就站定了,然后就在大將軍府門前拱手俯,懇切以對:

“沒有……老夫現在很慚愧。”

陳斌原本似乎是想嘲笑,但看到對方這個姿態,反而覺得沒意思起來,只是負手來笑:

“馮公……你何必呢?你一個河北人,當年作為降人被點到大興,靠文筆,也是靠家世不上不下,這才走了運道了當今圣人的潛邸,總該明白,在關隴人眼里,河北人也好,江東人也好……就像那張三的單子上說的,不算人的。如今薛大將軍在這里,事無外乎就是這樣,剛剛我問你,是從還是從賊,從民事還是從軍事,其實還有一問沒好問出來,你是從上面的關隴呢還是從下面的河北呢?”

;馮無佚枯立當場。

“不要怪在下刻薄,因為朝廷一直是如此,只不過之前老百姓勉強還能活,你我這般勉強還有一碗羹,而眼下,這日子起來了,大家不免原形畢。”說完,陳斌拱拱手,轉回去了。

馮無佚依舊立在原地,許久之后,方才失魂落魄走出最后一道門,爬上了外面等著的一輛車子。

趕車的,乃是馮無佚四子,族中五郎馮憚,此人扶著親父做好后,順勢來問:“父親,咱們接下來去何?”

“回信都。”馮無佚回過神來,平靜以對。“回信都。”

馮憚一時不解:“父親不是說要代替張世遇為河間大營跟地方上牽線搭橋嗎?怎麼來了就走?那薛常雄沒有委任?”

馮無佚勉強笑了一下:“區區一個河北人,如何有資格做橋……最起碼也得是晉地世族才行。”

馮憚愣了愣,哪里還不懂?便也跟著苦笑一下,卻又勉力安:“如此,父親只回家中安坐便是,再不問這些,也省的氣。”

“難!”馮無佚半臥到了車,也不知道是在說主觀上難還是客觀上難。“難!”

馮五郎不再猶豫,轉過去,催馬車離開了此地,卻是連河間本地的宅子都沒回,只按照父親吩咐,徑直出城歸信都祖宅去了。

這邊馮無佚暗然而去,不說心灰意冷,最起碼也算是延續了歸鄉以來的連續刺激,而另一邊,陳斌應付完了這個老頭,回了大將軍府,卻是忙碌了起來……其實,馮無佚來之前,薛常雄便發布了整軍、進軍的命令,便是河間這里的人,明日也要開拔的。

而其中,陳斌為河間大營的監軍司馬,按照規矩,本該是朝廷鉗制薛常雄的手段,這兩年反而因為配合無忌,甚至堪稱是無條件服從與放縱,為了薛常雄最信任之人,視為智囊兼心腹的,自然更是忙碌。

一直忙到天徹底黑下來,陳司馬復又婉拒了薛四郎吃酒的邀請,這才離開了將軍府,往歸家中。

說是家中,宅子也大,婢也不,但并無真正妻兒,如今出征在即,更無閑心,只是讓人做了飯,燙了半壺酒,然后便自斟自飲半頓,早早歇息。

不過,酒水剛剛斟下,房頂上,卻忽然有誦之聲自寒風中傳來。

陳斌擺手讓侍們離去,然后一手扶桉,一手握住佩刀,水藍真氣也輕輕涌了出來,卻又只是在側耳傾聽。

正所謂: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凋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首小詞,屋頂之人反復誦了三遍,這才一聲嘆氣:“長沙王,這詞格調如何?”

陳斌怔了下,收起真氣,冷笑一聲:“狗屁的長沙王!謝鳴鶴,你莫不會以為我還能以這個姓氏為榮,想著復南陳的什麼偉業吧?我須不是瘋子!”

話至此,此人頓了一頓,卻又繼續笑道:“不過,詩詞是好詩詞……是你做的嗎?”

“抄的。”屋頂上的人忽然落下,出現在了門前,赫然正是江南八大家有的高手謝鳴鶴,而其人負手而,也不行禮,只是昂然來問。“陳公子,別來無恙。”

“我既不是長沙王,也不是什麼陳公子。”陳斌無語至極。“我父兄弟二十多人,除了一個造反的外,其余封了十七八個王,還不如一個太守值錢,我更是兄弟八個,自家排行老六,誰會想著什麼長沙王?至于公子……謝兄,你我都四十多了,早不是當年攀山大江的年郎了。”

謝鳴鶴也不反駁,只是徑直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舉杯來對:“那陳司馬?可大魏這個局勢,這個司馬就長久了?”

“做一日司馬,喊一聲司馬,恰如你做一日流云鶴,便是一日流云鶴一般。”陳斌笑了笑,終于舉杯。“好的。”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舉杯一飲而盡。

飲罷,陳斌這才舉起酒壺來問:“所以,你這是準備造反了?四找鄉人?江南局勢果然很差?”

“確實很差,但我不敢在江東造反,數萬東都驍士,十萬關西屯軍,四五個宗師,二三十凝丹,就在江對岸,誰敢彈?就是抄家滅族。”謝鳴鶴有一說一。

“那你……”陳斌捋著袖子一時怔住,卻又迅速醒悟。“你投了黜龍賊?”

“不是投黜龍幫,是投了張三郎個人。”謝鳴鶴坦誠不減。“我與他有些……”

“無論是黜龍幫,還是張行,你們都不是一路人。”陳斌冷冷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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