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龍頭也覺得是徐大郎自家私心作祟」雄伯南認真追問。「想趁機一把牛達，讓牛達掛上失陷軍的名頭，然后被還回來，從此丟掉威」

「必然如此。」「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牛達一直是他獨占東郡的阻礙，本就是我跟李龍頭一起給他徐世英安的后備兼釘子，他一直想把牛達踢出來，這次沒忍住罷了!」張行干脆做答。「只不過還是太稚……一則，沒想到牛達重傷，而且拼到真氣枯竭后的重傷，顯得過猶不及;二則，只以為出來置此事的你是他姐夫，便會維護于他。」

雄伯南長呼一口氣:「我其實也是這麼猜的……但不敢作準……總覺得他

不至于這般。」

張三郎笑而不語。

而雄伯南猶豫了一下，認真來道:「龍頭，我不是不明白一些事，當日單大郎做派不比徐大郎好，程大郎更是公開抗命自行其是過，但此一時彼一時，那都是一開始糟糟也沒個權威的時候，現在幫中外都有新局面了，他這種聰明人怎麼還是這般姿態甚至反過來不如程大郎跟單大郎了。」

「因為程大郎和單大郎在河北，他在東境。」張行有一說一。「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雄伯南明顯恍惚起來:「是說這邊有龍頭看著嗎」

「倒不是那個意思。」張行笑道。「而是說這件事，本質上是東境的事，而程大郎和單大郎最近都在忙河北的事……須知道，這幾位東境豪強出的大頭領，都在東境有地盤，或者有過地盤，而且視地盤為私本，只要牽扯到各自地盤，便會利令智昏……說句不好聽的，如徐大郎這般做得面的，已經算是了不得了，換其他人，說不得丑態畢。」

「當日咱們在這東北面說過此事的，龍頭也認了，說就是忍不住東境的腌臜，這才來河北開辟新局面，我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雄伯南聽到這里，不免嘆氣，卻又忍不住來問。「話雖如此，龍頭，須多久才能回頭打掃東境呢」

「三年五載，甚至更多吧」張行若有所思。

「如何這般久」雄伯南明顯焦躁。

「因為要全取河北，且經營妥當，使河北這邊的力量遠遠大過東境了，才能手的。」張行指著前面田野道。「可若是全取河北，是需要等的……你看眼前這個樣子，取下清河或者整個河北后，不需要休養生息嗎而且，不需要等東都或者江都自家崩掉才能進去全河北嗎」

「我以為打贏了這仗，再回頭開個決議就可以收拾東境了。」雄伯南連連搖頭。「怎麼還要這般麻煩」

「因為怕分裂，怕造反，怕黜龍幫自家，失了人心。」張行著眼前田野幽幽來答。「其實天王此問問的極好!依著我的念頭，當然是想事如眼前一般，一馬平川、一覽無余，而且橫平豎直，條理分明……所以，我不得徐世英立馬來磕頭認錯，從此悔改，棄了他的豪強做派，一心為公，多好一個胚子，將來磨煉下來，未必比李定差……只不過，事哪里那麼簡單呢郭敬恪商販出，做到頭領，只為了點錢就能公然違背軍令。你要一紙令下，剝奪幫一多半領兵頭領的家族地盤，你覺得會出什麼子這事，不到把握十足，是本不能辦的。」

雄伯南臉有些難看，顯然是難以接。

「我問你天王另外一個問題，你知道左右龍頭這個事是怎麼來的嗎」張行眼瞅著對方心結難解，干脆來問。

話題轉的太快，雄伯南明顯有些茫然。

「你當日不在，當然不曉得細節，實際上就是徐大郎怕我一家獨大，專門拽著李樞過去的，我跟李樞沒辦法，私下商議，拉上了魏公，這才湊了這個四不像的制。」張行笑道。「便是咱們剛才說的牛達卡在濮，也有我跟李樞為此警惕了他徐大郎，后來一起報復回去的意味。」

「我竟不覺得詫異。」雄天王回過神來，復又苦笑。「你們這些人，心眼都多……都多……」

「咱們繼續說，咱們黜龍幫從頭到尾最大的問題，不就是兩翼不合嗎外面都講，若是一開始就一個大龍頭，咱們早就連江都打下來了。」張行也笑。「那我問天王，若是一開始徐大郎沒干這破事，我獨自做了龍頭，咱們真能現在就打下江都」

雄伯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怎麼可能三萬東都銳士，五萬關隴屯軍，好幾個宗師，拿頭打何況你還說過，那司馬正的本事

和牛督公的修為。」

「當然不可能。」張行點點頭，輕松以對。「實際上，幫之所以不合，是因為從頭到尾，每個階段里都有對立和矛盾……譬如建幫的時候，是我和李樞兩個空頭龍頭跟他們幾個本地豪強的對立，這外來與本土矛盾，名與實的矛盾，所以這個時候我跟李樞肯定要趕妥協，一致來對付徐大郎、單大郎，不然就要淪為傀儡……而后來的兩翼對立，也更多是個表象，是不同人拿這個做說辭的戰場……

「你看，建幫后，為了很快舉事，到都在拉攏人，結果就是魚找魚蝦找蝦，降服的地方吏、來試探的世族子弟多跟上了李樞，而外地來的豪俠、商賈、道士則多跟上了我，這些人天然對立，相互齟齬，雙方各自依附于李樞跟我，自然也就使兩翼發生了對立，但實際上，這個是出高低所致的矛盾，我跟李樞當時都沒有爭斗的意思;「接著是李樞東進，我留守，這就形了武力進取與地方政務經略的矛盾;「然后是歷山之戰后，我稍微占了上風，但又開始有大量降人進來，這時候主要是資歷者與新者的矛盾;「而到了現在，又有了河北和東境的矛盾……天王以為，是留后們不愿意轉運雄伯南心中微。

話至此，張行看向了雄伯南，懇切來言:「天王，我的意思很簡單，有些事不從本上解決，表面上置的再漂亮，那也就是個裱糊……而從子上解決，就是盤錯節，就是自家給自家開腔破肚。」

「我明白龍頭的意思。」雄伯南點點頭。

張行見狀直接勒馬掉頭，卻又忍不住打趣:「其實，也不是全無可能，若是過幾個月，我和三娘還有你，都一起到宗師了，或者***脆直接至尊下凡附，擺出來大宗師的本事，那倒是有些說法……可惜，我連什麼丹什麼觀想都沒到呢!」

雄伯南也笑:「若我至宗師，必助你一臂之力，置了東境那里的局面!」

二人達共識，一起按下此事，各自上路。

且不說雄天王去般縣整軍，只說張行置了西線諸事，回到了將陵城，沒有安穩幾日，忽然間，北線單通海派人傳訊，告知張行，有一批客人自渤海郡最東北面的渤海海面上而來，據說是北地來人，想要見張行。

張行難得詫異，他以為東夷人會先來，而且會帶上實質的軍政討論，卻不料居然是北地人先至，而且上來就尋自己，沒有犯東夷人將白三娘當做主事人的錯，也沒有弄錯地方去東境。

這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