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后者來到城下，齊澤再度低聲提醒：“府君，問問他從何來，是從信都繞道嗎？癭陶是不是被河間軍從信都出發給圍了。”

張敦禮腦子還有些，聞言只是鼓起勇氣本能開口：“李府君，你從何來？癭陶是不是被河間軍從信都出發給圍了？”

“沒有。”李定平靜以對。“雖說兵不厭詐，但今日事是我一家為之，并未借河間兵馬與道路……癭陶也沒有被圍……我是從柏鄉一路奔襲至此。”

齊澤登時變。

“那……”張敦禮此時稍微反應過來，卻不由大喜。“那你豈不是自投羅網？若是癭陶的鄧將軍率幽州騎兵來援，你是要潰在城下的。”

“所以我才要全力攻城，馬上攻城，拼了命的來攻城，而閣下若不降，也一定會被我下令全家死，犬不留，以作震懾的。”李定昂首平靜來答，仿佛在說今日中午加餐吃什麼一般。

張敦禮晃了一晃，原本稍微恢復的一點迅速消失不見。

但很快，其人便幾乎是本能憤恨來問：“可是李府君，為何如此啊？你我都是朝廷命，各守一郡，為何要無故來犯我疆界？做殺伐？”

一言既出，張敦禮瞬間鼓起了不勇氣，便想在陣前將道理辨明，使對方恥慚愧而走，腦子里也瞬間想起了無數素材、名言、道理，準備拿來使用。或者說，他從聽說對方吞并了襄國后，腦子里便一直有這一份推演，想著見面后將對方批駁的無地自容。

孰料，那李定聞得言語，也不笑也不怒，只是昂著首繼續認真來答：“世之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張敦禮只覺得口一堵，萬般道理都被噎了回去。

李定則不再言語，只是抬頭去看日，安靜等待。

雀無聲的城頭上，打破沉默的是都尉齊澤，其人低聲再做詢問：“府君……到底是降還是戰？戰不能再耽誤了，立即放下千斤墜堵塞城門……那張夫人怕是已經丹了，我委實抵擋不住。”

張敦禮只是不言。

齊澤還要說話，但低頭一看，卻正見到自家府君兩正在戰戰，只是靠扶著城垛勉強站立而已，這位本地豪強出，在河北那兩年大中做過所謂義軍的趙郡都尉沉默了一會，忽然扭頭吩咐：“打開城門，就說張府君請李府君。”

張敦禮看了此人一眼，但沒有吭聲。

旁邊軍倒也妥當，看到這一幕，方才匆匆下去了。

軍一走，張敦禮如釋重負，卻又拽住了齊澤：“齊都尉陪我下去迎一迎。”

齊澤自然無話可說，趕來扶，卻又迅速反應過來，指著對方下來言：“府君，要不要把甲穿上？”

張敦禮愣了一下，然后尷尬一時，但此時樓下已經在開門了，便不一聲長嘆：“算了，幫我把上的甲胄去了吧，我不是著甲的料。”

齊都尉從善如流。

中午時分，平棘城后稍作安頓后，李定立即用張敦禮的印綬寫了一封求援信，然后派人向癭陶鄧龍求援，懇求對方速速來平棘城下做兩面夾擊，務必將奔襲至此已經疲憊至極的武安卒給一戰而破，并將此番首李定給生擒活捉。

但若來得遲了，說不得要被李定攻平棘城的，那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