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說得通了。

一念至此，伍驚風幾乎是立即醒悟過來。娺

然后，他就立即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人說不得是個假宗師，畢竟，既然有伏龍印此類件，也有十三金剛這種奇怪的拼裝宗師，說不得也有白塔也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守塔的人暫時有宗師修為。

要不要下去問一問？試探一下修為？

恢復氣之后，伍驚風本能產生了這個想法。

但很快，又是一聲嘆氣。而且這次，嘆氣聲仿佛是從白塔四面八方涌來，本分辨不得對方方位了。

伍驚風聽到這里，曉得對方是在警告，立即朝空中一拱手，道一聲謝，然后轉踹破一面窗戶，逃了出去。

飛出西苑，越過同樣黑漆漆的紫微宮，伍驚風半空中冷靜下來，卻又愈發氣悶，此番東都，居然要無功而返嗎？

一時間，他幾乎有跳下去，燒了紫微宮的心思。娺

但是，伍大郎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知道，那位宗師就在一墻之隔的西苑，干這種事，同樣是不拿對方的好意當干糧的意思。而在他越過紫微宮之后，繼續向東之時，忽然間，迎面吹來一暖風，伍大郎目掃過一地方，心中微，便轉躍了下去。

那是黑塔！

大宗師的黑塔！

隨著一風鈴在黑塔上響起來，其實就在東都城北面隔著邙山的大河畔，夜風中，曹林陡然抬起頭來，花白的頭發在火的映照下迎風飄。

周圍聚集的數十名軍將、修為高手，包括十幾位義子全都張不安的看著對方，一聲不吭。

李清臣不在，段威沒有興趣，這些人似乎沒有一個敢開口的。

“中丞，怎麼了？”半晌，一個聲音在夜中響起，卻居然是面鐵青的秦寶。“難道又有人自投羅網？”娺

他不是被李清臣找到的，是自己自投羅網，傍晚剛剛渡河過來，便被提前抵達此的曹林發覺，親自向前攔下，然后納軍中。

“沒什麼，本以為會捕到一條巨鯨，卻居然只是一只老鼠。”曹林失笑道，卻掩飾不了明顯的失落，然后他看向了秦寶。“秦二郎，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這河有點難過。”秦寶正以對。“中丞，你知道我這只老鼠為什麼今日過河嗎？”

“因為今年雖然冰期稍晚，但東南風一來，冰還是快要化了，馬上快有凌汛，你不能繼續在河北看張三郎放糧了，是也不是？”曹林認真來問。

“是。”秦寶面微變，坦誠相告。

“天時如此，無可奈何，倒也不必計較，且看看冰，若過不得就去滎嘛。”曹林笑了笑，似乎不以為然。“倒是秦二郎你，愿不愿意隨軍，隨我去攻黜龍幫。”

秦寶沉默片刻，環顧四面，給出了答案：“不愿。”娺

一旁羅方大怒，當即起便要手，卻被憑空一巨力給按回了原地，然后立即老實了下來。

“為什麼？”曹林認真來問。

“我雖是宦之后，但也是個農人無誤，非此也不至于當日在臺中與張三哥義氣相投……前面都可以騙自己，但放糧之后，河北百姓絡繹不絕，哭聲笑聲震于曠野，怎麼還能裝作看不清誰是誰非呢？”秦寶低頭回復，到了此時卻才抬頭。“中丞，我不再愿意敷衍于你，你讓我為將，我只會臨陣打馬倒戈。”

火堆旁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聞得曹林一聲嘆氣：“我之前多次都覺得你會直接打馬倒戈，對你半點期待都沒有，你卻一直沒，如今好不容易帶了一期待，你卻反而要打馬倒戈了……變化這麼快嗎？”

秦寶想了一想，看了看旁邊的屈突達，搖了搖頭：“我在屈突將軍麾下時，屈突將軍總是說我有志節，將來功名自取，但我卻曉得……一直到眼下才曉得……自家其實從來都是懦弱一農家子，但有幾畝地守家，什麼都能忍，從不敢主做什麼大事，遑論離經叛道。仔細想想，我這些年，便是當日隨白常檢來東都，這等其實完全合乎家母對我前途期待的事，也幾乎耗盡了我的主，算是唯一一次不被人推著走。讓中丞失了，對不住。”

“那你知道……無論如何，你當我面說這些，我都可以輕易置了你嗎？”曹林頓了一頓，繼續來問。“為什麼不虛言應付一場，然后再臨陣逃呢？”娺

“那樣我老母妻子又如何？”秦寶沮喪以對，卻又喟然難耐。“自五年前臺中以來，到眼下為止，若說事事遵行法度那是胡扯，但我自問不曾貪污，不曾苛待下屬，凡事盡職盡責……臨到此時，卻又撞如此境地，是三輝四在懲戒我平素沒有勇氣，不分是非嗎？”

“何至于此呢？為何不再盡職盡責，等再打完一次黜龍幫，然后暗中離呢？”曹林追問不及。

周圍人中，也有不人詫異抬頭，卻是意識到，這是素來剛的曹林在給這個年輕人一個臺階，好做饒恕。

秦寶當然也聽懂了，卻再沉默片刻后緩緩搖頭：“我也忘了，不知道張三哥未反的時候還是反了以后，曾問我，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讓我做兵屠殺滿城婦孺，我可會反？我也忘了當時自己怎麼答的了，但現在若來答，那便是朝廷如此作為，反而算是賊，我自問是個守道之人，也自然要殺賊。今天的事，大約仿佛，百姓明明今年必有荒，我因為只能聯結兵部，又被兵部尚書因為出緣故所針對，本無法陳，所以只能多次請李十二郎代請中丞放糧，但中丞始終不為所，結果卻是黜龍幫明知道會招來大宗師報復，依然來攻黎倉，來放糧。那麼從今往后，攻黜龍幫便是如殺婦孺，替暴魏行事，便是在肆良善。”

段威也在一旁，聞言幾度吊眉，卻明顯也被巨力所制，彈不得，曉得有人不愿意自己說話，便也懶得開口。

“若是這般。”曹林嘆道。“咱們便無話可說了，可你既反復到這種程度才下定決心，又撞在我的手上，卻不能不置了。”

說著，這位大宗師便站起來，手中真氣蜿蜒環繞，竟似乎是憑空多出了一只金實圓環來，然后就要往對方頭上束去。娺

也就是這時，屈突達忽然直下跪：“中丞！汲郡士卒能帶回來六七千，全是秦二郎的功勞，而且秦二郎在軍中素來護士卒，賞罰分明，公正無私，這些都是大家認的……今日中丞置了他簡單，但被軍中發覺，傳揚開來，便是我也不好控制汲郡退回來的這幾千兵的，到時候到了陣上，要出大子的！”

段威眼睛跳了一下，扭過頭去。

曹林聞言遲疑片刻，下一瞬間，還是將手中金環撒開，變一道金索，往秦寶上而去。

秦寶原本就彈不得，此時見金索過來，更是無可奈何，當場便覺得兩條琵琶骨下方鉆心一般疼痛起來，接著是兩條膝蓋左近也是一般如此，卻只咬牙不不言，任由豆粒大的汗珠沁出額頭。

而很快，隨著的制被撤掉，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想都難了。

因為他剛一嘗試運行真氣，無論上下，無論奇經還是正脈，八都被割斷，儼然是被這位大宗師輕易了手腳……倒是丹田那顆丹似乎還在，然后環腰的一條奇經尚能運行，似乎稍可抵抗沖擊阻礙。

“屈突將軍堂堂一衛將軍跪地來求，我不能不應，且留你一條命……帶回去，看押在黑塔下，等回來再做置。”說著，曹林一揮手，便轉過去。娺

屈突達曉得利害，立即一叩首，然后親自拽住對方拖了出去，與親信侍衛，讓對方帶回東都。

而另一邊，曹林將秦寶置完畢，又與其他人稍作言語，便匯集眾人往大河河畔而來。

其人立在大堤之上，張口言，卻又忽然眼皮一跳，莫名按住了口位置。

回到一炷香時間之前，黑塔，伍驚風攥著一個坑坑洼洼的小印，從最高層倉皇飛了出來，面驚喜，然后便瘋狂逃竄，但只是一個旋轉，不過片刻，這廝又莫名卷了回來，重新立在了黑塔前的空地上，且表怪異。

這位積年的反賊看了看夜中有些陳舊且安靜的黑塔，尤其是盯住了其中一個破開的塔角，又看了看西苑方向，然后又了一下空中風向，忽然間力使出全修為，將生平可用之真氣轉一道帶著淡黃芒的龍卷，便往前方塔上一送。

然后毫不顧后方的靜，頭也不回，徑直往北面走了。

同一時刻，河堤上，二太保薛亮頭皮發麻，小心翼翼來問：“義父難道不適？”娺

曹林擺手不語。

段威終于有機會開口，卻不免有些冷笑之態：“三征之外，我還是第一次見大宗師戰場威能，且看一看……大半夜的，曹中丞不要讓大家等太久。”

曹林長呼了一口氣，繼續看了看已經起皺的大河冰面，然后回頭淡淡吩咐：“找個軍中寒冰真氣修為最高的人來，不要讓段尚書等太久。”

段威立即收斂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