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出乎意料,一直在跟著張行辯論的張夫子卻在第一時間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與人以尊,使之不辱;與人以擇,使人不迫;與人以食,使人不……是這個意思嗎?”
“夫子總結比我臨時想的還要好。”張行懇切以對。
此時,周圍不人都有了反應,李定瞬間便想到了什麼,一時癡呆;雄伯南言又止,似乎是想喊,卻不好打斷里面說話的兩位,只是呼吸重;王懷績都意外的抱著懷中鏡子低下了頭;馮無佚都有些若有所思……再往外走,便是張公慎等人也都有了一醒悟之態,儼然也想到了什麼。
張老夫子當然也有些反應,他仰天來嘆,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閉口,然后隔了片刻,才繼續揚聲追問:“還有嗎?還有其他的手段或者想法嗎?”
“還有……還有就是之前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張行忽然笑道。“未必算是手段和想法,乃是論證我們黜龍幫的道理更勝一籌的論據,說不得還要得罪人。”
“無妨,請一并說來。”
“很簡單,張夫子你們固然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一套看似自圓其說的道理,卻從沒有提及和考慮如何實現這個愿景。”法
張行看著對方緩緩言道。
“而我們的想法和道理雖然未必就盡善盡,卻早已經付諸于實踐……我們建立了黜龍幫,團結了許多出不同的同仁同列同志,提出了‘剪除暴魏、安定天下’的短期目標和事業進程,并確立了‘同天下之利,黜擅天下之利者’為總思路和長遠目標,而且我們言出必行,我們造反后維護了秩序,教了小孩子去筑基,發布和執行了《黜龍律》,打了黎倉后將河北士民的膏還給河北士民。
“換句話說,我們的道理再弱,也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一步一趨走出來的,張夫子的道理再強,卻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更不要說,說到現在,從哪里看,我們的道理都本就比你們的強!所以將來之天下事,除了我們黜龍幫,又有誰能承擔呢?!”
張夫子沒有吭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幾乎沉默了一整個下午的大宗師曹林緩緩看向了側的年輕人,神復雜而又淡漠……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的一個昔日下屬,一個在中下層廝混時就靠著智謀獲得了小張世昭名號的聰明人,一個自己一度想收為義子的俊秀,也是一個與年紀很大的自己一樣倔強的年輕人。
同時,他也是一個反賊,一個早在自己認識到大魏之崩塌不可避免時便已經認定是僅次于英國公白橫秋的大反賊。法
而現在,沉默了許久,在最近距離認真傾聽了一切的曹林曹皇叔忽然又進一步意識到,不管張伯有沒有被說服,反正自己是被這個年輕人給說服了……或者說是被給說怕了……將來的天下,說不定真就是這個人和他的黜龍幫的。
白橫秋很厲害,但眼下這一刻,卻沒有這個年輕人讓人來的恐懼。
一念至此,曹林忽然出手來,高高舉起,然后隔著數步遠,猛的朝著實際上夠不著的側這個年輕人重重拍去。
仿佛在拍這個季節還沒有出現的蚊子一般。
隨著這個簡單的作,整個紅山平臺上的近千人,全都看到了讓他們終難忘的一幕:
平臺中央上方十余丈的高度,陡然出現了一巨大的、金黃的、宛若實質的鞭子,好像背后有什麼更大的、宛如山一般卻又看不到的神仙在揮舞一般,又好像是一條獨立的、有生命的金真龍一樣,拖著整個子就向下方平臺上拍打下來。
但當金鞭落下那一瞬間,一柄幾乎十余丈長白泛著金邊的長戈忽然憑空出現,攔住了那條巨鞭。法
這還不算完,在金戈與金鞭撞在一起,而且后者直接卷上前者的同時,一位稍微暗淡,同樣十幾丈高,卻又形狀稍顯怪異的輝巨人,外加數丈大小的一柄金直刀、一桿紫大旗、一面墨拓版、一只紅圓盤,也齊齊騰空出現。
而且,因為距離太近,這些明顯是宗師、大宗師們映照出來的真氣實幾乎是瞬間便直接攪在一起,然后在高空中卷一團,很快就化了一方圓數十丈,幾乎籠罩了整個平臺還不止的真氣漩渦。
真氣漩渦本流溢彩,眾人稍有修為的都能覺到,這是最純凈的真氣,是最干凈的天地元氣。而真氣漩渦周圍,更是迅速風云大作起來……是字面意義上的風云大作,空中的云朵被風扯到了漩渦周圍,連帶著紅山上紅的浮塵、褐的灌木一起攪起來,形了更大面積的外圍漩渦。
這一幕宛若天象的場景,直將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更有人搖搖墜,幾乎想要逃亡。
他們哪里還不知道,話說到這里,不知道是誰因為什麼忽然不顧一切手了,然后引得所有大宗師、宗師們一起出手,最后把天都攪了個稀爛。
漩渦中心,是真正的中心……的正下方,黜龍幫首席張行也正抬著頭,神木訥的看著這一幕,似乎有些出神。是真的出神而不是被下傻了——因為抬起頭那一刻,他陡然想到,這麼龐大的真氣渦旋,似乎跟分山君也有的一拼了……那是不是可以說,湊三個大宗師三四個宗師便可以宰了分山君?
而且考慮到,跟四位后來反應的宗師不同,三位大宗師都是坐在這里沒的,似乎都沒有盡全力,那麼是不是可以說,只要一兩位大宗師,提前布置妥當,加一些針對措施,便可直接屠龍?法
他的心里,竟然毫沒有在想曹林對他突下殺手之事。
不過也是,這事有什麼可想的,不就是反派老頭聽革命青年演講聽破防了嗎?
而就在現場秩序即將崩壞,諸位大宗師、宗師陷漩渦,似乎一時難以扯開的時候,就在所有人以為要陷僵局的時候,忽然間,場地正中央,那四把椅子上,一個人徑直站了起來,而且扯掉了半邊袍子。
隨即,又一柄白泛著金邊的淡金巨大方尺出現在了漩渦的更上方,猛地往下拍去,與此同時,漩渦中,那柄金戈也再度顯形,居然是同時往下一扯,似乎是要上下配合,直接扯碎加拍散這個真氣漩渦。
其余人無不面大變,各人搶在尺落戈去那一瞬間,齊齊收了真氣,然后各自凜然來看。
而此時,伴隨著無數淡紅塵土雜向四面山中如落雨般紛紛落下,平臺上空,映照著春日藍天,只剩一十余丈的金戈橫在空中,一十余丈白尺豎直不而已。
眾人從這兩件足夠代表份的真氣映照件上收回,神復雜的看向了平臺正中央立著的一人。此人形瘦削卻又高大,年紀明顯老邁,須發多白,此時扯開長袍,出半個臂膀,南風再來,鼓須發與外袍,宛若放縱旗幟,而他一手橫攤,一手平舉,卻又紋不,而且手中有小型真氣流轉凝的虛形金戈白尺,與頭頂巨相應。法
眾人看的清楚,正是金戈夫子張伯。
沒有人疑為什麼金戈夫子居然映照出來兩件截然不同的觀想,因為此時所有人都只剩下了畏懼。
這就是大宗師!
僅僅是隨手一擊,造的漩渦便差點讓尋常修行者殃及池魚,而那些凝丹丹高手更是各自凜然,因為差距太大了……知道大,卻沒想到果然那麼大。
而見到眾人恢復了秩序,張伯收起白尺,只用扯開袖的臂膀橫長戈于前,然后四下來看,目掃過許多人,便緩緩出言,聲音不大,卻居然如雷霆一般,震山野:
“三輝四,古往今來,今日得幸,能夠在此紅山黑觀之地暢所言,一辯春秋,委實難得,豈能容人放肆,在此地行暴戾之舉?曹公,還請你不要再輕舉妄,否則便是老夫年事已高,道途無,也要拼了這修為與你做過一場!”
曹林坐在那里,紋不,面不改:“一時急,自取其辱倒也罷了,還讓諸位了驚擾,確實不該,諸位見諒。”法
眾人這才曉得,居然曹皇叔惱怒對誰出手了。
張伯目掃過曹林,復又看向了前之人,當眾又喊了一聲:“張首席。”
雖然今天被喊了許多次,但張行多曉得這一回跟以往不同,便終于起,朝對方拱手來對:“張三在此,張夫子請講。”
周圍人等,也都屏氣凝神,認真來聽,外圍之人,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
張伯遲疑片刻,但僅僅是遲疑片刻,便也繼續橫戈揚聲來講:
“誠如張三郎所言,老夫年紀老邁,早已經無力再赴人間沙場,以做親實踐,所言所思皆為空想。或者說,老夫流赴命的戰場本就是周末大相爭之所,那個時候風云際會,我得以參與其中,委實幸甚,但彼時都沒有建功立業,找出一條路來,又怎麼能指眼下呢?
“只不過,老夫終究虛活了這麼久,經歷了數朝,眼見著高渾、司馬洪、曹固以下,多英雄豪杰,宗師將相皆如塵土崩散,始終有一心中難平之意,所以才會忍不住去想,去折騰,去棄武從文,去改變觀想,包括去游,去教書……但折騰了這麼久,還是沒有結果,而且眼見著大魏也崩塌了,卻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覺得此生到此為止,什麼念想與道理,制度與天意,也都與我無關了。而誰又能想到,這個時候,閣下與黜龍幫出現了呢?法
“便又忍不住再來見一見,驗證一下心中所想。
“其實今日之會,我并不覺得你們黜龍幫的理念就一定勝過了其他人,也不覺得你張三郎還有諸位黜龍幫的英杰所言便是至理,但那是因為許多事都是要親實踐才能看到結果的,并不能以言語來做斷定,而不是說你們的道理就錯了。
“更何況,與老夫碌碌無為,將百出的想法停在口頭相比,你們卻是敢想敢說敢做,膽大心細,仁義寬宏,既立志高遠而不失誠懇;又不以偏概全,存容人之量;還有一份已知艱難,猶然行事無忌之意境……說句實話,我很高興,就好像當日我得知我的孫子死在你們黜龍幫之手到悲切一樣,從來,真切無誤……畢竟,這天下事滔滔如,滾滾向前,到底不會因為我這種老糊涂沒了,就失了探索之人,甚至在某些方面,確實比我這們這一代更有一番氣象。
“總之,今日之事,或許還有許多未盡之論,也不是多麼盡興與順利,但能夠與大家坐而論道,相互切磋,聽來一番道理,看到一份希,張某委實不勝榮幸。”
張行再度拱手行禮:“張三也不勝榮幸。”
大宗師亦持戈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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