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白橫秋都沒有任何多余反應，乃是將那棋子控制到西面黜龍軍后軍左近，雙手握拳，在空中力一扯，待棋子下落，這才轉沖下，直奔周行范，臨到跟前，復又立定，只將大袖一擺，立即從周圍空中卷許多棋盤網格一般的銀線網，便把周行范整個裹了起來，再凌空拎起……然后卻又猛地看向自己的西面。

彼，銀棋子剛剛飛落，卻見落地方向的地面上陡然一閃，居然多道斷江真氣連結網，朝著銀棋子迎面兜起。

;白橫秋見狀驚疑不定，隨手一拋，便將周行范整個凌空擲了出去。后者落地，撲不能起，儼然即便不死，也必然重傷，卻又被數名心腹騎士拼死過來，將人拖走。

另一邊，大宗師的面已經完全難堪，因為就在這時，他清楚的看見，自己堂堂大宗師外映出的攻擊手段，居然在空中被斷江真氣連結的簡易真氣網給當空兜住……非只如此，銀棋子既落網，先是減速，隨即便被斷江真氣給分割開來，然后化作許多細小棋子，改變方向落地，只在火場中引發鳴。

“十三金剛名不虛傳！”大宗師的聲音陡然在戰場上響起。“白帝爺不顧天意民心，擅自手人間大事嗎？”

“英國公莫要胡扯。”滿頭大汗的莽金剛在地上大笑回營。“俺們兄弟自家決斷，來助張首席一臂之力，關白帝爺什麼事？！”

白橫秋也終于冷笑：“若是這般，你們有沒有想過，天命早分，你們是被這廝哄騙了，做了違逆白帝爺心意的事呢？”

“英國公還是莫要胡扯！”還是莽金剛來回，實際上，戰場上能做出這種音量言語的，非丹高手不能為。“俺們兄弟憑心意做事，便是違逆了白帝爺心意，他只沒說出來，又憑什麼來論俺們錯？！再說了，俺們雖是白帝觀長大，號稱個十三金剛，可如今都是黜龍幫的幫眾，為本幫盡力，有什麼可說的？倒是英國公你，臨陣來戰，浪費什麼口舌，你盡管來落子，今日便落一百個，俺們也接下一百個！”

早在十三金剛接下那一落之后，黜龍軍便群振，但這不代表白橫秋只是圖費口舌浪費時間，因為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第二顆棋子已經開始迅速凝結，卻是一顆紅子。

戰場的東側，隔著一條河，徐世英及其部此時已經完全逃出了東都軍大營的范疇，而鄭善葉勉強組織起來的部隊才剛剛集結，而且相隔頗遠，完全可以說，到此時，他本營已經算是功突圍而出了，生路就在眼前。

也正是在這種境下，徐大郎手持驚龍劍于夜風中回頭，遠遠見第一枚棋子落下第二枚再起的一幕，心中不免復雜。

其實，這就是他選擇作為偏師的道理了，并不是說做偏師就一定能躲過大宗師的隨機打擊，而是說，這位自小做賊的東境大豪強不樂意、不習慣，甚至是發自心抗拒將命或者說個人的命運給其他人。

之前他與張行的糾葛，以及在黜龍幫的種種選擇還有地位沉浮，本質也在于此。

這四年的經歷，曾經使得他一度化，想過要放下這種心深的殼，趁著張行登位首席、名正言順的時候，將一切托付給張行這個個人。但是，張行卻希他徐大郎將一切托付給黜龍幫這個組織以及它代表的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怎麼能行呢？

這怎麼能行！

于是，那一次，雙方非但沒有聚合一，反而加重了隔閡，而張行一刻不能等他，只能將他徐大郎作勢力上的拆解，將他調到了河北。

這就使得徐世英進一步明確了自己的心想法，剪除暴魏、安定天下，包括“黜龍”都是可以去做的，被的主的，他已經在做了，但是到目前為止，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自己掌握著自己的命運……大丈夫生于世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然則命可托于他人乎？

似乎可以托！

那麼可以托于什麼大義嗎？

似乎不可以！

徐世英將今晚自己在自己心問了許多遍的話重新過了一遍，似乎堅定了某種決心。

然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當他轉過來，迎面南風吹來，卻又心中莫名慌起來，復又回頭去看，儼然搖。唯獨事到如今，莫說搖，便是有心再與黜龍軍主力同生共死而去，也本不可能……真要說什麼正經話，也該是領著本部兵馬活下去才對。

“大郎！”就在這時，蒸過炊餅的心腹侍衛首領主來問。“現在已經突出來了，咱們往哪里走？南邊還是東邊？還是往北？”

徐世英聞言心中微，卻又反問：“往北？”

“順著河走，好去萬一有可能的時候渡河去接應張首席他們。”親衛首領一如既往的認真。

徐大郎不由苦笑：“哪來的橋舟？我又沒有首席的修為……”

親衛首領還是堅持：“可以去甲輕鳧水渡河，咱們既然輕過來，不能棄首席他們于不顧。”

“不行。”徐大郎搖頭以對。“走可以順著河道走，以避開東面屈突達的兵，但決不能輕渡河，因為我們這些疲兵一旦沒有甲胄軍械，便只是對面河間大軍、幽州大軍的腳下爛泥罷了，我為一營主將，現在最大的事便是要將你們保全。”

親衛首領終于無話可說。

一營兵旋即上路，卻果然是往北面而去，準備順著河道避開可能的屈突達部。

這一路黜龍軍就此離去，大宗師的紅棋子也終于完。

白橫秋往發白的東面瞥了一眼，似乎是在看徐世英部隊的遠離，卻沒有直接將棋子落下，反而只是將棋子移到黜龍軍上空引而不發，然后便迅速尋到之前沒有理會的羅前，揚聲呼喊：“羅總管！”

因為黜龍軍主力進軍極速而現的羅心驚跳，只能在下方拱手來對：“白公！”

“賊軍趁虛而，不關你事，但事已至此，北面堵塞此間大營的幽州軍部隊便沒有必要，速速轉回，來作黜龍賊主力當面阻隔！”白橫秋言語干脆。

羅心如滴，卻只能應聲：“屬下這就去親自傳令，然后親自督戰。”

說完，竟是親自率眾向北而去，尋親家魏文達去了。

且說，為了防止黜龍軍之前突圍，外圍聯軍大營極縱深，其中如馮無佚、王臣廓等營寨，因為兵馬略，以至于營寨幾乎呈現狹長樣貌，其余大營，也多深厚扇形，宛若通道。而黜龍軍突圍后，主力極速前行，待到被發現后，前鋒已經進抵幽州軍大營中部，隨即白橫秋出手，一擊不，自然便要原本就在外圍的幽州軍魏文達部立即去做阻攔了。

然而，魏文達部雖然頗多魏文達本人更是號稱幽州第一高手，但黜龍軍突圍主力卻更加強大。

他們幾乎囊括了黜龍幫河北這邊近一半的軍事華，高手自宗師算起，包括張行本人也深不可測，伍驚風以下名的丹高手都有多個，遑論那堪稱一絕的數百騎準備將了，而下面的尋常部隊也是黜龍軍最華的幾個營。

故此，雙方在戰場最西北戰，黜龍軍迅速展開，部隊自已經寬闊起來的幽州軍外側各門涌出，各自戰起來以后，幽州軍立即陷下風，眼瞅著便要被分割突破。

與此同時最靠譜的另一支聯軍主力部隊乃是太原軍，但他們的營地卻在西南面，雖然在趕來的路上，卻明顯有一個時間差距。

面對這種局勢，不只是魏文達著急、羅心中滴，便是居高臨下的白橫秋也面微變，變得張起來。

接著，薛常雄忽然棄了雄伯南，轉向遠遠觀戰的白橫秋，當面來問：“白公，如何還不落子？”

“天未明，第三枚棋子我怕不能從速凝結起來。”白橫秋坦誠以對。“徒勞失了時機。”

薛常雄怔了一下，忽然失笑：“如此說來，你不能破黜龍軍這走軍之陣了？”

白橫秋憑空而立，平靜以對：“未落子，如何定局？今日這戰，哪有這麼輕快？”

薛常雄緩緩搖頭，看了看周圍明顯轉移中心到了最西北角的戰場，然后在越來越大南風中看著對方來言：“非也，白公，你不必拿喬作勢……這一戰，你沒有當場殺死曹林，落下東都這個天大的窟窿，便是三分弱了；張行得了伏龍印也好，眾志城也罷，那一日在這里擋住你，便又去了你三分氣；而今日，你若是不能阻攔他們出了這個大營，便沒了最后的三分力氣……什麼追擊都是虛的！你的兵馬和東都軍，還有你本人，都不會放肆北上，而沒了你和你的兵馬，整個河北的聯軍就會在所謂追擊路上一哄而散！”

“所以薛公什麼意思？”白橫秋認真來問。

“很簡單，你再不落子，便沒了落子機會！”薛常雄言語平靜。

“時機不對，落子不，豈不必敗？”白橫秋冷冷反問。

“那也起碼落下這一子，以示盡力！”薛常雄語氣終于不善了起來。

“若他們真要突圍而出，而竇琦不能迅速補上缺口，我便落這一子。”白橫秋給出了最終答復。

薛常雄嘖了一聲，沒有再說話，而英國公白橫秋也沒有再開口，兩位關隴出的頂級貴族、軍閥，便這麼在空中負手而立，各自出神。

其實，兩人的話表面上是在爭執這顆紅棋子要不要盡快落下，實際上卻是在討論，要不要讓白橫秋再親自闖一闖，親自去手對一對張行？

薛常雄當然是建議對方試一試的意思，而且他有沒有說出口的其他話……這一戰就是他白橫秋挑出來的，他不去拼命，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拼命，比如現在，他就不了。

白橫秋的選擇也很自然，張行有伏龍印，他親會過的，現在又多了十三金剛，十三金剛非但是加一起抵得上一個宗師的概念，而且明顯有自己的特殊法門，他們一旦結陣，那斷江真氣之純凈，堪稱無堅不摧，便是白橫秋一個大宗師都要變。

所以，親去拼，就意味著拼命。

不是說他已經畏懼拼命了，而是他并不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拼命的時候……天長日久，四海板，而自己又占有先機，憑什麼要在主出擊的戰斗中拼上一切？

就在兩人糾結于時勢、戰局，乃至于日出的時候，忽然間，幽州軍大營營盤外側戰場初，異變陡生。

“總管有令，讓開缺口，太原軍要換上！”混的戰場上，眼見著黜龍軍前方的霧氣漸漸散開，張公慎忽然帶著數騎出現，然后當眾下令。

并且徑直自戰場外圍馳，直接呼喊下令。

一旁的白顯規愣了一下，居然以為是真的羅下令，反而呵斥：“公慎，且小聲些！不要留口實！”

周圍幽州軍上下，如何不曉得這兩人是羅心腹，所謂燕云十八騎中的兩位，而現在見此二人言語行為，都信以為真，便是魏文達也泄氣起來：

“一會說主力在正北，一會說被趁機了自家大營，一會堅決要打，一會要讓開……我自曉得羅總管的意思，但也不至于這般反覆吧？”

白顯規只是來勸。

而隨著幽州軍忽然讓開一個缺口，黜龍軍再不猶豫，力馳。

“走！”張行心中猛地一跳，卻是立馬在營寨出口，朝著側大聲呼喊下令。“王雄誕、馬圍，你二人帶著軍中文書先走最前面！其余士卒再走，準備將與軍中修為過凝丹者隨我留下斷后！”

眾人不及言語，紛紛依令行事。

薛常雄遠遠看著這一幕然后扭頭瞥向了側的白橫秋。

白橫秋緩緩搖頭，下一刻，忽然一揮手，那顆并不大的紅棋子陡然朝著軍那個缺口后的黜龍軍集砸了過去。

居然沒有砸向缺口？！

果然，十三金剛先起，斷江真氣連結網，但預想中的紫大旗并未出現。

紅棋子落下，被兜住，與上次無二，被斷江真氣切割開來，然后變向甩開……然而，即便如此，被切割后的紅棋子殘片依然落地便炸裂開來。

一時間，死傷累累，十三金剛目瞪口呆，剛剛參與托底的雄伯南以及就在一旁的王叔勇目眥裂。

這還不算，就在此時，薛常雄一回頭，便見到白橫秋整個人卷起三輝，直接往剛剛落地炸裂、一團的地方砸來。

反應最快的是雄伯南，其人不敢怠慢，立即卷著一面真正的紅底“黜”字大旗騰躍起來，然后展開了一面巨大的紫真氣大旗，迎面來擋，卻被直接穿了紫巨幕。

薛常雄眼見如此，心中微，便要追上。

但就在這時，十三金剛反應過來，借著雄伯南爭取的時間瞬間再度組陣，然后當面罩來……白橫秋微微一閃，直接劃出一道金線，嘗試去那淡金的斷江真氣。

兩者相，居然宛若金鐵。

大宗師心中一驚，趕躲開，卻不料，就在這時，張行棄了鐵槍，只持一把尋常北地直刀，鼓真氣，扔下戰馬，率領著十余道流迎面撲來。

白橫秋心中大駭毫不猶豫高高躍起，往一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臨時劃出的小型真氣棋盤當面了下來。

卻被再度振作的雄伯南搖大旗，親自撥開，但真氣四散，也當場將許多士卒軍給撲倒在戰場上。

隨即，黜龍軍上下幾乎再無人敢戰，只紛紛掉頭往外逃去，倒是張行本人，雖然心慌，卻反而立定，幾乎只在雄伯南、十三金剛護衛下放聲來笑對第一次近過來的白橫秋：

“白公！我這人外寬忌，緩膽厲，謀多決，忌克無威，所謂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今日居然能在白公重重包圍下逃嗎？這是天意吧？”

白橫秋愣了一下，一時竟不能對。

張行見狀，返轉回，就在缺口上了馬，然后帶著十三金剛與最后的徐師仁營一起離開，乃是強行在外面已經重新戰的區域沖開一條道路，繼續往北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看了一夜風景的李定忽然將手中酒杯狠狠擲到地上。

然后等了片刻，就在張十娘想要安之時，卻主起而去，然后翻上馬，張十娘跟上，夫妻二人帶著數隨從就往西面而去。

戰場中心，已經平靜的黜龍軍大營，到都是的火中，王臣廓忽然角獰笑了一下，從容下令：“走！咱們從自家大營那里出去，去追殺黜龍賊！”

周圍士卒聞言居然哀嘆起來，但王臣廓本不做解釋。

對于戰場上的人來說，更東面一點的徐世英及其部屬，儼然會更早一點及到東面那一輝，不過，在這之前，他先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理之中的人。

“不要去東面了！”月下，程大郎認真來言。“東面不是屈突達忽然出從南側往西面走了，還有一支兵馬，順著道過來的了，必然是預備好的伏兵，小心被他們發覺，迎面來兜，屆時便是被兩面包抄之勢。”

“便是沒立即發覺也不行的，等他們跟追兵撞上，曉得我們在這里，也必然來攻！”徐世英怔了怔，看了看自家疲敝至極的士卒，難得慌。“人數多？”

“最六七千。”

“應該是六千。”徐大郎儼然想起了什麼，驗證了相關消息。“我現在只剩一千多人……如之奈何？”

倒是他那位心腹侍衛首領，此時認真建議：“大郎，咱們趁著天未亮，去甲輕鳧水渡河，豈不兩全其……既能躲過去來夾擊的軍，還能渡河過去，尋首席他們！”

徐世英言又止。

“不錯！”程大郎也立即頷首。“這是個好主意！首席在北面，我們就去北面！我這次自請過來，便是為了隨從首席，盡忠義之事，徐大郎，咱們同去便是！”

徐世英一時恍惚，搖搖晃晃站起來，左思右想，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真正對自己部屬負責的選項。

連突圍方向不同都要被攆回去嗎？

天亮的時候，徐大郎部果然去甲輕聲鳧水渡過了他們三更天剛剛渡過的清漳水，以對河水這邊兵馬的規避。

而清河郡既然天亮，大河口那里卻是已經天亮了一陣子。

用完餐后，白三娘立即催促下令，乃是要全軍速速出，先行海，然后北上。

PS：謝新盟主未醒的狐貍老爺的上盟……慚愧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