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面，諸葛德威拉著那人，也就是被趕出來的封常了，直接轉一個巷口，便立即出言：“令狐將軍怕是要強行帶丞相北上了。”

“我知道。”封常咽了下口水。

“如此，你便要死了。”諸葛德威懇切提醒。

封常一怔，復又苦笑：“我如何就死了？”

“剛剛令狐將軍見到

我，讓我收拾東西隨他走，儼然是覺得我還是黜龍幫應，必要時拿我做個說話的。”諸葛德威平靜分析。“我有用，可以活。封舍人呢？你既惡了令狐將軍，又是個沒到凝丹的文修，路上一個壯漢怕是都能持刀把你殺了……”

“他為何一定要殺我？”封常焦急打斷對方。

“沒說一定，只是有可能要你命。”諸葛德威糾正道。“但你真要賭上自己的命，把命到人家手里嗎？”

封常轉過臉去，氣吁吁。

“而且。”諸葛德威瞇著眼睛，指向城南方向。“這還只是說黜龍幫追不上咱們的結果，若是黜龍幫追上來，你還是無用，也有可能要你的命……一來二去，你活命的算還有幾分？”

封常回過頭來，死死盯住了眼前人。

但諸葛德威毫無畏懼，迎面對上對方的目。

半晌，封常方才冷笑：“你果然是黜龍賊應。”

“我不是。”諸葛德威攤手道。“但局勢變化這麼快，知道我是主投降的人不過司馬丞相邊區區數人，若真有黜龍幫兄弟圍上來，我只說自己是詐降，幫到底如何置我我不知道，但我到時對那領兵頭領說就是那個封常該死，他如何置你我也是不知道的……”

封常不吭聲了。

諸葛德威也不吭聲，只盯著對方等待回應。

過了一陣子，封常終于一聲嘆氣：“你意何為？”

;“留下司馬丞相。”諸葛德威言簡意賅。

“我要能留下他，何至于現在被人拎著刀攆出來？”封常冷笑拂袖。

“你不能留下，但有人能。”諸葛德威言道。“令狐行依仗的不過是軍，可是軍只聽他的嗎？我們只要尋到軍中忠于司馬丞相的，就說令狐行非但對司馬進達見死不救，還要挾持司馬丞相逃竄，讓這人開城去尋司馬進達進來，不就行了？”

“不行。”封常搖頭道。“司馬進達進來，也不會耽誤時間，或戰或走而已，你的目的達不到。”

“那怎麼能達到？”諸葛德威誠懇來問。“起來就行，找到那些人，讓他們去阻攔令狐行，起來就行，沒必要強求什麼結果。”…。。

“你應該對這支軍比較悉，誰能用？”

“確實有一部能用。”封常攏手而言。“可是，如此我就能被黜龍幫任用了嗎？”

“任用？”到諸葛德威愣神了，但他馬上醒悟，趕擺手。“都說了，我不是應，便是向幫說了你的功勞，等我倒霉了，你又如何？”

“只要你說就好。”封常斬釘截鐵。“倒霉了算我的。”

諸葛德威看了看對方，曉得不做承諾是不行的，便點了頭：“我只說你有功勞，還是要看張首席本人的置。”

封常也點頭：“就在后面公房里，司馬氏的私兵，幾十個高手，為首的應該是個凝丹……你帶我去郡府后門，我去說。”

諸葛德威點點頭，也是毫不猶豫帶著對方從巷子另一頭離開，繞了一大圈，來到郡府后門，進公房。

得公房，封常一馬當先，踉踉蹌蹌，便做呼喊：“司馬將軍救我！有人要害我！”

公房里立即起來。

諸葛德威愣了一下，明顯畏，但很快他就咬咬牙，一頭扎了進去。

城南數里的道路口，司馬進達已經絕了……不僅僅是因為張行居然提前派了部隊過來，也不僅僅是剛剛伍驚風忽然單槍匹馬從空中劃來，更重要的是，苦戰、戰到現在，城居然毫無靜。

若是一開始就出兵，趁著對方立足未穩，一下子就沖開了，什麼事都沒有！

便是沒出兵也行，依著自

家兄長的德行，趁機跑了，也不枉自己辛苦這一回，可是一直戰到現在，也沒見城里有逃竄的靜，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戰不逃？！

便是喝的不省人事，令狐行和封常在干嗎？！

背起來跑便是。

正在想著呢，一名手下隊將忽然在西北方向大呼：“七將軍！七將軍！”

司馬進達本不該接應的，因為伍驚風的黃風就在不遠的路口滾，但此人正是他派出去城傳遞消息的，而他本人千辛萬苦至此就是為了城那位好大兄，所以如何能忍？

便一咬牙，也騰空而起，一個雀躍落在了那名下屬的方向。

雙方打了個照面，那隊將曉得勢危急，當場告知：“七將軍！城門被鎖了，說是令狐行下的令，不許任何人進，以防黜龍賊冒充我們賺城！”

這個回答其實很在理之中，甚至也在意料之中，只能說，有些不順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司馬進達還是懵了一下，繼而心沉到了底！

他現在只覺得一切都糟了，事是從徐州開始糟糕起來的，然后一樁樁一件件就沒有順利的。

他不想這個時候還做什麼馬后炮，自我安自己做的選的都沒錯，錯的都是別人！

他只是覺得一切都糟了！

就在這種強烈的緒侵襲下，司馬進達甚至沒有聽到耳邊的驚呼聲，干脆被那道土黃的芒掠到面前方才如夢方醒，其人與伍大郎在空中手幾個回合，卻忽然一閃，又落在原地，對已經負傷的原本那位隊將做了待：“都走！往西北走！自家尋路！我沒法帶你們了！”…。。

說完這話，其人再度躍起，與伍驚風當面一，撞得伍大郎空中幾乎倒飛了出去，而待后者翻滾了下來，抬頭去看時，卻發現那道流已經往城方向劃去，卻不急反喜。

甚至是驚喜萬分！乃至于當場大笑！

他知道，昔日司馬氏名震關隴的司馬七郎，如今大魏軍最后一脊梁，已經放棄抵抗了。

隨著司馬進達的逃竄城以及伍驚風的狂笑，城外的這原本就已經到極限的軍登時潰散，毫無組織的往西面、南面，甚至北面而去……沒辦法，哪怕是司馬進達指明了唯一的逃竄路徑，部隊夜間真潰散時又怎麼可能真得辨析清楚？

黑暗中，牛達也在呼喊，卻是讓部隊放棄追索，往城下靠攏。

司馬進達狼狽飛城，卻居然也不敢讓守城軍士打開城門讓潰兵城，只是尋到軍士問清楚司馬化達落，便徑直飛去。

來到郡府，此正上演一出劍拔弩張的好戲。

當然，弩是真沒有張，但劍是真拔了……令狐行揮舞長劍，立在司馬丞相側前方，嚴厲呵斥封常與司馬氏私兵！而私兵們控制住了郡府大堂外，也在那里喧嘩，而堂外庭院中的地上，赫然已經出現尸。

便是司馬化達本人，似乎也酒醒了，只是歪著頭帶著某種奇怪神斜眼來看令狐行后背。

至于被呵斥的封常則帶著諸葛德威躲在了堂門外，只出個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進達來了。

一道流劃過，落在堂前，封常一個激靈，立即撲上前去：“七將軍！速速救下丞相！我等本要出兵援護，結果令狐行見機不諧，居然就要棄了七將軍，劫持丞相自行北歸！”

令狐行在，聞得靜，本駁斥，卻不知為何，先手足灌鉛……之前的決斷和傲慢，此時宛若見了太的霜雪一般，一下子就黏稠起來。

而司馬進達赤手空拳了堂上，看到眼前場景，卻并沒有直接對令狐行發難，反而是看向了自家大兄。令狐行察覺到這一點，有心回頭去看司馬化達表態，

卻居然不敢背對司馬進達，只能額頭沁汗，手中刀子也不敢放下。

司馬化達一聲不吭，只是斜視令狐行背影，努示意。

司馬進達見到，毫不猶豫，便往前行，只是一步，令狐行便支撐不住，居然棄了一切，鼓起真氣往堂頂天窗騰起，卻不知道是修為不足還是這郡府大堂修的堅固，居然在天窗這里一滯，也就是一滯，其人便覺得頭暈目眩，繼而全劇痛，掙扎起，已經是口鼻出，耳鳴失衡。

原來，司馬進達早已經追上，拽住對方腳腕，直接摜在了堂上石板之上。

這個時候，早有司馬氏私兵涌上，將令狐行打斷骨，給牢牢捆縛，押了下去。

封常也趕進堂上，便要說話。…。。

結果，司馬進達一擺手，攔住了封常，反而看向了自家兄長：“大兄，封舍人要你出兵援救？”

“是。”司馬化達明顯清醒了不，就要解釋。“但我……”

“兄長不必解釋……令狐行要你自行北上逃竄？”司馬進達繼續來問。

“是。”司馬化達繼續點題。“但我……”

“兄長。”司馬進達忽然一屁跌坐下去，然后就在地上歪著頭悲憤來問。“我不是問你為何不去救我，或者為何不立即逃竄，而是問為什麼兩個策略一個都不選，反而猶猶豫豫，最后弄得被人拿刀子給挾持住？我扔下中軍的將士，拼了命的回來，不就是怕你被黜龍賊俘虜，為人所制嗎？！”

周圍人一聲不吭，司馬化達猶豫了一下，略顯尷尬的應了一聲：“我那時候醉的厲害。”

司馬進達看了自家兄長一眼，竟也一句話說不出來，司馬化達也只是訕訕。

兄弟二人此時相顧無言。

停了片刻，封常小心來問：“如此，丞相、仆，咱們是不是也該走了？”

“能走還是要走，但只怕現在能不能走不是我們說了算。”司馬進達吩咐道。“我軍勢已潰，若是黜龍賊上來的快，便走不了……你去做好出逃的準備，瞅準隙，若是可行，咱們就走，若是不行，再尋我來說。”

封常忙不迭拱手告辭。

走出門外，一直的諸葛德威立即低頭跟上。

人一走，只剩自家私兵，屋兄弟二人倒是放松不，司馬化達也進一步解釋：“我當時真是喝多了，腦子轉不過來了，后來慢慢的就醒悟過來，哪個都行，只是令狐行跟封常兩人斗，把我繞進去了。還有那個諸葛德威，表面上奉承我，卻引著我留下來，讓我覺得走不走，救不救都無所謂，這人應該就是個黜龍賊應……等我醒悟，想要出兵救你，結果令狐行直接拎著刀帶著人來了，也就是封常自己怕死，又把咱們自家人給帶來堵住了他……”

“什麼都無所謂了。”司馬進達敷衍頷首。“大兄，你若酒醒，就準備一下，咱們準備出逃。”

“好。”司馬化達自然無話可說。

“我說的是現在，讓咱們自家人護著咱們倆走，立即就走。”司馬進達隨即強調。“趁封常去吸引賊人注意。”

司馬化達一愣，旋即驚恐起來：“何至于此？”

“已經是生死存亡了。”司馬進達拍著地，無語至極。“幾萬人一敗涂地，司馬德克那些人不知道有沒有死，你還想著安逸嗎？”

司馬化達微微皺眉，只是解釋：“我醉這樣，平素也無鍛煉，若此時出逃，便是沒有黜龍賊追上，也說不定能從城頭掉下去摔死！終南山喝醉摔死的關隴貴種了嗎？”

“便是摔死又如何？”司馬進達坐在地上平靜回復。…。。

“何意？”司馬化達忽的徹骨冰寒。

“我此次沒有在前面隨諸軍將

士一起戰死，以至于拼了命丟了臉也要回來，就只為一件事。”司馬進達冷冷答道。“就是不讓司馬氏的家主為人俘虜！”

司馬化達愣了一會，然后忽然將案上酒壺拎起，狠狠砸向對方，然后不顧一切暴怒起來：“我就知道！你眼里素來沒有我，只是怕我了二郎的累贅！當日在徐州，你殺了我妾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有一日你要殺了我的！”

司馬進達看了自家兄長一眼，抹去了額頭上的酒漬，分外平靜，外圍的司馬氏私兵這次也都老老實實低頭看地。

“我絕不拿自家命冒險！”司馬化達見狀，愈發憤恨，卻是掀起桌案，轉到后方去了。“就在這里等死吧！看那個忠臣孝子來不來救？”

司馬進達一聲不吭，也不去看自家大兄，只是仰天了被開了一半的天窗，盯著天窗中約可見的幾顆星星看了看，然后閉上了雙眼。

城外正糟糟一片，諸葛德威懸著繩子出了城，結果剛解開繩子，一個蹴溜一下子就砸墻外壕，摔得這位黜龍幫頭領、本郡太守四肢酸痛，好像一條也崴了，費勁力氣起，卻又因為積水，半晌沒有爬出去。

諸葛頭領自家都蒙了，千難萬險，斗智斗勇都過去了，難道要被一條小給困死？

這也不敢喊呀！

外面那麼，誰也不知道誰，你說什麼怕是都不了一槍下來，一箭下來的。

正哀嘆間，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正在大聲指揮部隊注意環城各靜，諸葛德威也是大喜，趕在趴著大喊：“牛大頭領救我！”

牛達一愣，等了片刻，又聽到一聲，曉得無誤，而且確實有些耳，趕去尋人，卻果然是頂著城墻上幾只箭將諸葛德威救了出來。

雙方見面，牛達表古怪。

諸葛德威儼然曉得對方意思，趕解釋：“牛大頭領不要懷疑，我是首席安排的應，專門把司馬化達往城引的……之前你們作戰時司馬化達想出兵救援又想要趁機逃跑，都被我拖住了，現在司馬進達城，你們又迫近城來，便趕妥善……牛大頭領若是不信，見到首席便好。”

牛達點點頭，給出答復：“無妨，首席馬上就到。”

諸葛德威一時詫異，但牛達并沒有說謊，僅僅是兩刻鐘后，張行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諸葛頭領辛苦了。”張行聽完匯報，開篇明義。“此番你的功績，不亞于前方作戰的諸位大將！”

諸葛德威折騰許久，聞得此言，卻是瞬間開闊，連崴的腳都不疼了。

安完諸葛德威，張行便看向牛達：“牛達，你要辛苦一些，一面要接收部隊，圍困城池，還要伍大郎他們注意是否有高手自行潛逃；一面要替我聯絡渦河以東，此地以南，打探北面和西面報，對接跟來的文書、參軍，就在此地建立指揮中樞。”…。。

聽到前半句，牛達還有些驚愕，居然讓自己指揮伍驚風，但聽到后半句，卻當即肅然：“三哥的意思是，暫時圍住，不趁機攻嗎？”

“沒錯，夜間太，急了太容易出意外，而我想要活的。”張行一邊點頭一邊。“一則南邊還在收尾，軍還有最三支過萬的建制部隊在戰場外側，不知道勝負，此一時彼一時，彼時司馬化達做軍首腦，利于我們作戰，現在俘虜他，也有利于我們阻嚇其余軍；二則，軍雖敗，東都位于天下中心，自帶數百萬人口、積攢糧帛金鐵無數，卻不是那麼輕易搖，更兼司馬正渾然天，做大做強理之中，我想留個應對他的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