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

月臺迎來了最后一趟甲辰龍年的末班車。

車上不剩幾個乘客，人們都提早回到地表世界的溫鄉去，準備度過閑適安逸的春節假期。像各地貿易中轉站，許多在地下世界家立業的人們，都保留著返鄉習俗。

位于東亞文化圈的九界車站，月臺與雙塔已經掛上大紅燈籠，在皎潔無暇的人造星空月之下，顯得喜氣洋洋。

巨大的投影幕布從五王議會的大樓頂層一路往下，迎賓廳打開大門，平日里這些閉的門扉中沖出十二輛工程車，要打出投影燈，把車站的藝家心繪制的畫作都映在五王議會的幕布上。

此時此刻，從末班車下來一位重要的客人。

——正是文不才，他與經理道謝，拿走行李托運的武袋，沒等經理喊出點靜，就立刻捂住經理的，要經理不再慌張激，也別大聲宣揚。

文不才心復雜，上一次回到九界車站，已經是十六年前。

所有悉的一切，如今都是人非。

站臺的管理員看上去更加蒼老，經理換了人做，車長也不再是上一回的那一位，司爐頂替了車長的位置。

他緩緩踏過月臺的玄武巖石磚，在護欄旁眺著無盡深淵的黑巖窟，又看見五王議會如山岳般巨大的樓宇影。

投影布上能見到舊人的手筆。

是由筆作畫，線條順又張狂的龍蛇相爭，是一百五十米乘一百米的巨大畫幅。

是甲辰年的伏譚青龍和乙巳年的造化赤蛇在互相撕咬，互相爭斗的一幕。

文不才認得這副畫作的筆法，是[無名氏]的一位古老仙家所作，是羅平安親手畫出來的。

這畫像的主題，就[覆燈火]，羅平安這位VIP最講究的就是年月時日的玄學意象。

再看畫像中的赤蛇剛剛褪去一層黑漆漆的舊鱗，要立刻與水中潛伏已久胡子花白的老青龍作死斗，是搏殺至碎鱗殘爪模糊的一幕，用這張畫來慶祝新年，恐怕會嚇走不新人。

畫像中的赤蛇已經咬住青龍的脖頸。大蛇的角形顱也長出斑駁的紅黑鱗片，從龍中獲得非凡的造化，看似兩敗俱傷，其實已經決出勝負。

由《歸藏易經》所示[覆燈火]的在意義——

——乃人間夜明之火，以木為心，以水為油，遇則吉，遇則不利。覆燈火者，金盞，玉臺吐********日月不明之，明天地未明之時。

甲辰年與乙巳年的關口，就是龍蛇相爭，夜去明來的忌諱關卡。

用大白話來講，是地支相沖，風吹燈滅，有大大變化的時運行限。

文不才也不是很懂這些玄學命理的東西，他對這些事不興趣，只是從這副畫像中了解到，羅平安道長送給BOSS的新年禮，就是這麼一副缺德倒霉樣子的畫。

他心淡然，不徐不疾的回到閣。

剛推開閣的大門，就見BOSS一副可憐的模樣。

BOSS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看見出門遠游，終于回家的好孩子。

小貓咪與貓爬架士急切的吩咐著。

“快站起來，快快快！快去迎他！”

貓爬架士得令，立刻抱住BOSS往門前的紅毯走。

文不才：“客氣了客氣了！太客氣了！”

BOSS張開一對小爪子，往文不才懷里撲。

“喔！喔喔喔！文不才！我可想死你了！~”

文不才接住BOSS，沒有說話，只是覺到這頭貓咪在懷里狠狠的眼淚，像是盡了委屈。

BOSS抬起頭，像是連珠炮仗，問出一堆問題。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好不好？有人欺負你嗎？這十六年來，我日思夜想，想著車站的T0級戰斗單位在外邊會不會委屈？”

文不才：“您真會說笑...”

BOSS往文不才的襯衫上干凈眼淚鼻涕，就立刻恢復正常：“那好，我就不客套了。”

它煞有介事，表變得兇狠毒辣，從貓爬架士上要了一份獵殺名單，都是超記仇貓咪在十六年間留下的心病，里邊每一個人都算深淵鐵道的心腹大患，是癲狂蝶圣教衍生教派的員，還有其他零散的罪犯，算[高價值目標]。

“這是我給你預留的一份見面禮。”

文不才：“我回來過年，BOSS，不至于吧？”

BOSS立刻收好名單，像是哄寶寶那樣，語氣變得可：“那就不提這些糟心事。”

文不才：“你把維克托的兩個徒弟送到我邊，我的假期也結束了，能告訴我原因嗎？我在米米爾溫泉集市呆得好好的，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來做，而且非我莫屬吧？”

BOSS點點頭，將它的設計娓娓道來。

“本來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你在溫泉集市應該過得很開心，如果我不給你喂這口智慧泉，你想不起以前的事，還能開開心心的過上幾十年——也不會想起亡妻殺之痛，喪兄失憶之苦。”

文不才捧著BOSS的大貓臉：“好了好了，夠了停！~”

BOSS的臉蛋被一對大手弄著，變各種形狀，嘟嚕嚕了一會才恢復正常。

“但是羅平安與我說，命有定數——覆燈火的行限流年，在辰巳年際之時，必然有許多大事發生，恰好時候也到了...”

文不才變得嚴肅慎重：“這個時候到了，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時候嗎？”

BOSS跟著點頭：“是的...就是你想的那個時候。”

對VIP來說，這不是什麼——

——傲狠明德的本，是梼杌兇。

是冥頑不靈的人面老虎，BOSS只是它的靈，而非本。

各個學派元老院獲得[明德]的骨，而不是[傲狠明德]的骨，指的就是BOSS經歷了道化與皈依，是通人懂人話的黑貓。

但是它的不懂這個道理，要砍斷四肢，用維塔烙印來奪走它的元質，不斷制作萬靈藥，才能讓它安分守己。

隨著維塔烙印在傲狠之蔓延，每隔幾十年，就必然會出現一次收獲季——從BOSS的神狀態能看出，下一次收獲季不遠了。

關押兇的囚牢將會打開，所有的VIP都必須回到九界，所有的列車也必須返回這個出發地，糾集大量的人力力，采摘兇中誕生的白夫人。

失去維塔烙印的鉗制，這頭兇會散發出恐怖至極的靈力。

這種儀式非常兇險，BOSS只能約通過睡眠周期來判斷的神狀態——時好時壞的睡眠質量讓它很難確信到底在什麼狀態。

每次收獲季，最終的結果無非只有兩個。

其中一種，傲狠明德完全蘇醒，BOSS的靈被傳召，回到本中，三元質合而為一，梼杌兇重新獲得真名。

這是最壞的結果，距九界車站中心，方圓四千四百多米的空間中，將不會留下任何神正常的活。

梼杌的恐怖靈能在瞬間摧毀所有生的神世界，并且將這些生的思維重構，變只懂得執行某事的工。

好比正在吃飯的人們，到了梼杌本的靈力，頃刻間就會變只懂得進食的機，的三元質也會到影響，一切都只為了進食而演化——變恐怖靈災中誕生的怪。

在大書庫里，記載過此類從屬怪，統一稱為[倀鬼]。

它們跟隨在梼杌這頭人面大虎邊，為梼杌搜集優秀的元質。

它們的形各異，若是只為了進食而生，大多形扭曲，形矯健而無發，皮囊下有多組附肢和骨質牙刃，用來剝皮骨，分離獵的，有布在巨大腔竅里的環形牙，像是一個滾筒，任何優質的元質會經過心加工，最終變這些倀鬼中的能量，要送給梼杌當做養料。

它們的功能腦在皮囊的泄附近，結構簡單，只需要保持基礎的行能力，偶爾會因為倀鬼的捕獵行為釋放一些信息素作為獎勵。

這些怪偶爾會保留一些人類的特征，比如說出生前喜的語言，用來騙獵進陷阱。

這只是其中一類比較常見的倀鬼。

若是被梼杌兇影響的人里邊，還有抱著強大意念，有必定要完的事，有非常難以割舍的愿，那麼這個子從屬，會演化出更加怪異恐怖的外觀。

文寶庫中也記載過這種怪——

——名字做[千顱]的恐怖倀鬼。

原本是科研站的一位研究人員，想要探究更加高深的星界知識，與傲狠明德的本接時間過長，前后幾次主暴在靈災污染的環境中，讓這位研究人員變了倀鬼怪。

它在科研站里平時用人皮囊假裝正常工作，私底下謀殺同僚奪取神元質，事敗之后，它逃去地下深，收集了近千顆顱骨，用接肢這種暴野蠻的手法，將自己的軀變了一顆巨大的顱骸球。

這些骸中不有人類的，還有各類災或的頭顱。

當廣陵止息的快速反應部隊找到它時，它躲藏在貿易中轉站的衛星鄉鎮，原本在村落中生活的人們，因為[千顱]的怪異靈變得瘋瘋癲癲，再也不能稱為正常人類了。

據文庫的記載——

——[千顱]陷了恒久的沉睡中。

武裝雇員與廣陵止息的兵員，在四百米外的距離的依然能聽見它在夢囈，在歌唱。

好比它的神世界已經達了融匯貫通的造化，常人或擁有靈的人們被這種怪異的歌聲吸引著，先后落非人的癲狂狀態中。

;為了解決[千顱]靈災，列車炮向這個村落投了十六顆凝固汽油彈，靈能污染直至今天都沒有完全消散，靈超然的乘客在途徑這片區域時，依然能聽見它的歌聲。

這就是收獲季里最壞的結果——梼杌兇完全蘇醒。

另外一個結果，相對來說是人類比較能夠接的。

BOSS通過神狀態時刻監測著，估算著收獲季的時間，這副要是被維塔烙印蛀空，癲狂蝶占了上風，從傲狠的中會冒出無數頭巨大的癲狂蝶。

據靈能汐來測算，科研站能勉強得到一個臨界值，在傲狠的完全崩潰之前，必須進行收獲季的儀式。

如果這副足夠虛弱，學派手中的十二明德骨，將會調其中四，回到傲狠的中，讓這副重歸完整，用此類純元質來對抗維塔烙印的侵蝕，并且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

——傲狠會完全沉睡，進夢鄉。

在五十個小時里。

傲狠與明德靈合一，腦脊循環將會給帶來新的活力，它的生電場會趨于穩定，也就是這短短的五十個小時，能夠讓九界車站的人們，從它的中挖掘出巨量的萬靈藥原料。

五十個小時結束，為了維持BOSS的靈慧與人，將會有五位VIP拔除明德骨，舉行接肢儀式的VIP們，若是心智不堅意志薄弱，很可能在這個過程中，被半夢半醒難捱的傲狠用骨當做介，將這些優質的元質載拉，消化吸收融為一。

剩下那一位儀式主持人，會帶著小黑貓回來，為BOSS的侍者。

這五個人，就是五王議會的新王，是靈翁口中的[王之人]。

包括現在的貓爬架士，的名號應該做[獵王者]，曾經是藍石學派的元老會員，在收獲季的儀式中，見過傲狠的真容，也失去了其他四位求生不夠強烈的同伴。

并非每一次收獲季，都需要四位VIP當做消耗品。

只是貓爬架士的登基儀式上，比較幸運，比較不幸。從此舍棄了真名，再也不愿想起那段恐怖的回憶。

不久之后——

——對BOSS來說，正是悲苦大啖之時。

BOSS對文不才說：“我認為你有這個能力，可以通過這場試煉，與我不聽話的正面對抗。”

文不才微笑：“到時候給我留個位置就行。”

BOSS非常嚴肅：“我不希我們之間有什麼隔閡，丑話說在前面，不要把我的，與我當做同一種東西。”

文不才聳肩：“你的意思是，車站和棒一樣，都是明德的杰作，和傲狠沒多大關系？”

BOSS的表復雜，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我將它囚起來，獻出，就像是江雪明用現代語境說過的話，我只是索取，越索取就越覺得空虛。”

“人們喊我作兇惡的怪，我想這樣下去，我必然會嘗到人類世界最厲害的武，在核能的萬度高溫中，在核熱的強烈磁場里，在核炸的人造太面前，我什麼都不是，連一都剩不下。是報應不爽債償。”

“我把都分出去，制作萬靈藥送給你們，你們卻把我看做新的神祇——或許威廉·尼采說得沒錯，他說他是太，最后卻陷瘋狂，因為太只是散發與熱，卻從不向人們討要什麼。”

“我現在保持著清醒和理智，修出這條鐵道，對我的傲狠之，對梼杌來說，已經染上了無藥可醫的癲狂癥。”

文不才沒有接著說話。

他只是低頭看著懷里的貓形生。

BOSS也默默抬起頭，用孱弱的仰視著這位VIP。

文不才突然問起：“我有所耳聞，骷髏會的那個小矮子，那個大首領，他還活著的時候，找出了殺死你的辦法。”

BOSS：“我的死門結構簡單。”

文不才：“只要你熬不過收獲季，沒辦法夢，被維塔烙印完全吞噬的時候...”

BOSS：“癲狂蝶會借我的三元質，創造出非常強大的個。它是一種病毒，也是一種生，從我里迸發出來的紅閃蝶，可能是神話時代之后，世界上最可怕的靈災。”

“我明白了...”文不才將貓咪還給貓爬架士：“是個大工程，慢慢來吧，慢慢來會比較快。”

BOSS代完這些事，問起文不才的行程。

文不才從服里掏出自己的“獵殺名單”。

“這里有一份人員表格，你看一下，都是米米爾溫泉集市里，曾經和骷髏會閣僚勾勾搭搭的人，也有不紅石學派的意見領袖，他們和癲狂蝶圣教的人做權錢易——我回去收拾好這些事，就在米米爾溫泉待命，你有事就微信CALL我。”

BOSS：“行，去哪里過年？”

“我要去[JoeStar]，見見明日之星。”文不才言簡意賅：“他要為我改槍，為我量訂做一套服，一起吃個年夜飯。”

BOSS：“那我就不耽擱你的行程了，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