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東來說的“起來”，自不是站起來，而是坐起來。

姜暮蟬也明白這點，所以他只是盤擰腰，慢慢起坐定，隨后便不再妄。

當然，子不，不代表也不。

姜暮蟬坐穩后，好似也不是很怕自己脖子上架的那把劍，仍是面帶笑容地言道：“我本以為，你們火蓮教除了那教主火蓮大仙還有些能耐之外，其他包括堂主在全是些酒囊飯袋，沒想到……還真有閣下這樣的高手存在。”

他這句話，本是帶有試探之意的。

但他可沒想到，眼前這兩個穿著火蓮教“圣服”的家伙，本就不是火蓮教的人，所以他這話，反倒是先暴了很多關于自己的信息。

孫黃二人是何等的人？剛才看了姜暮蟬的手，此刻聽了他對火蓮教的態度，再結合一下目前城中的況……還能猜不到這小子就是被全城通緝的那個“賊人”嗎？

那一瞬，孫亦諧和黃東來只花了一秒鐘換了一下眼，便像對好了暗號似的，各自心中都有了計較。

于是，下一秒，孫亦諧便快步走上前來，站到了黃東來旁邊，對姜暮蟬言道：“我呸！你說誰是酒囊飯袋呢？敢辱我圣教之威名，信不信大爺我現在就一刀砍了你？”

“哎~你別著急啊。”黃東來也是順勢進了角，接道，“你就沒覺出這小子有點兒眼嗎？”

“嗯？”孫亦諧聞言，假裝一愣，又假裝盯著姜暮蟬的臉思考了一會兒，隨即才出一個十分浮夸的、“恍然大悟”般的神道，“哦！”

他一邊演著，一邊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張通緝令來。

這玩意兒，自然也是他們連同服一塊兒從那三名火蓮教嘍啰那里搶來的，有好幾張呢。

孫亦諧將其拿在手上，裝模作樣地和姜暮蟬的臉對比起來。

姜暮蟬也是個爽快人，他見狀，當即冷笑一聲，直接說道：“不用看了，你們要抓的人就是我。”

“哦？”孫亦諧見對方承認了，便也不再浪費時間，他把通緝令揣回懷里，接著道，“還真是你小子……我就說嘛，怎麼一見面剛問你一句話，你就突然跟我哥倆手，原來你就是那夜闖魯王府的狂徒！”

“是又如何？”姜暮蟬反問道。

“嘿~你小子……死到臨頭還囂張啊？”這一刻，黃東來又接上話來，并開始了真正的試探，“王府那是什麼地方？是能任你來去的嗎？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哈！哈哈哈哈……”姜暮蟬聞言大笑，笑了一陣后，忽又沉下臉道，“你們火蓮教仗著有那世子朱爀撐腰，在這濟寧地界橫行霸道、魚百姓、胡作非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們沒做過？居然還有臉跟我提王法？”

“嗯？”孫亦諧一聽，這貨連小王爺的名諱都敢直呼，有點魄力啊，“小子，聽你這意思……你昨夜闖王府，難道還是想給老百姓出頭不？”

“哼……”姜暮蟬卻并未回答他這問題，“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是無益……”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雙諧，“劍都架在脖子上了，我再充什麼英雄好漢，也不過自取其辱罷了……二位若還有點良心，現在就給我個痛快，之后再提著我的頭去領賞便是……省得我落到你們那妖道頭子的手里再折磨！”

姜暮蟬說罷，便將兩眼一閉，歪頭頸，還真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孫黃二人見狀，面面相覷，也沒說話，反正他們僅憑眼神和表就可完某種外人不可知的流。

片刻后，閉眼等死的姜暮蟬非但沒有等到“脖子一涼”的瞬間，相反，他到頸側那冰涼的劍鋒被挪開了。

這姜暮蟬雖是“飛賊”，但絕非宵小之輩，所以他重新睜眼后，并沒有立刻做出逃竄或反抗的作，而是面帶疑地看著孫黃二人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起來吧，我們不是火蓮教的人。”黃東來回這句話時，已把劍收回了鞘中。

“什麼？”姜暮蟬聞言，當時就是一愣。

他這一愣，自不是因為他不相信對方的話，畢竟剛才他的命都拿在人家的手里，他也明白對方本沒必要騙他；他會愣，只是思路一時沒有跟上，因為他不明白這兩個從打扮到言行都很符合火蓮教德行的家伙怎麼突然又跳反了。

就在這時，孫亦諧跟著就來了句：“這火蓮教的裳，我們還有一套，你要不要也換上？”

這句話一出口，姜暮蟬就迅速反應過來了：“呵……”他又一次出了笑容，并站起來，抱拳拱手道，“這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大家是同道中人……在下姜暮蟬，還未請教二位？”

“孫亦諧。”

“黃東來。”

雙諧把名字一報，姜暮蟬的表就變了：“什麼？難道二位就是那傳說中的……”

“哎~虛名而已。”孫亦諧擺了擺手。

“剛才多有得罪，還姜兄不要見怪。”黃東來也客氣了一句。

“哪里哪里……都是誤會，再說方才也是姜某我先出手的。”姜暮蟬連忙接道，“不過……大名鼎鼎的‘東諧西毒’竟會在這濟寧城的破廟之中，還雙雙穿這火蓮教的服……這確是有些出乎姜某的意料。”

;“害……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進廟里再聊吧。”黃東來說著，已和那孫亦諧一同轉，又往那破廟里回。

姜暮蟬見狀，自也是快步跟進。

長話短說，三人得廟后，姜暮蟬便把他昨晚闖魯王府的事給說了一遍，而雙諧也把他們這兩天在濟寧一帶的見聞，以及不久前怎麼進的城、怎麼搶的服都給說了下……當然，孫哥在描述中去掉了撒石灰的那些猥瑣細節。

在他們換報的時候呢，姜暮蟬也已把那第三套服給換上了。

“哈哈……二位果然如傳聞所說，聰明過人。”聊著聊著，姜暮蟬也不夸起孫黃二人，“要是姜某也想到去假扮火蓮教徒，也不至于搞得如此狼狽啊。”

“姜兄客氣了，我二人不過是擅使些小計謀來自保罷了。”黃東來也是與其互吹道，“姜兄能在王府來去自如，才是真正的大能耐。”

“哈哈……黃兄這不是埋汰在下嗎，我剛剛還被你們給制伏了呢，有什麼能耐啊？”姜暮蟬也是個心開闊之人，雖然他剛才是在一對二的況下被人踩腳趾、報假招、接石灰……而且他上還帶著傷，但他也并不記恨對手，更不會對自己的失敗找什麼借口。

為綠林道上的名人，姜暮蟬豈能不懂：出來混，哪兒有那麼多“公平對決”的時候？

武林中的大多數生死之斗，都是在沒有第三方見證的形下發生的——兩個人對砍，最后只有站著的那個，才有命去跟別人說這場對決是怎麼回事兒，被砍躺下的那個，縱然能找到無數個理由來證明這場勝負不公平，也只能跟閻王爺去抱怨。

“哈哈哈……咱這也是不打不相識嘛。”孫哥一看對方也客氣，便打了個哈哈把這事兒揭過去了，跟著他就順勢轉移了話題，“對了，既然大家現在都被火蓮教給盯上了，咱不如商量一下，如何對策……”

姜暮蟬聽罷，便回道：“素聞‘東諧’智略不俗，想必孫兄此刻已有了主意？”

“是啊。”而黃東來對孫亦諧說話可就不那麼含蓄了，“孫哥，這次準備怎麼‘換’啊？”

他這個“換”字，懂得都懂，我就不多解釋了。

“嗯……”孫亦諧想了想，“姜兄，你說你昨晚從那火蓮大仙上盜出兩樣東西來，不知能否讓我們看看，如果是很重要的東西，我們或許可以用其來設計？”

“對對，有道理。”姜暮蟬點點頭，隨即就拿出了昨晚他從尸烆子上弄到的鐵牌和錦囊，“二位請看，就是這兩樣。”

他說話之間，左右手已各拿著一樣東西朝雙諧遞了過去。

黃東來接到的是錦囊，還未打開，黃哥便已察覺了什麼，登時眉頭一皺。

而孫亦諧接到了那塊寫著那個昆侖奴名字的鐵牌，他看到上面的仨字兒，便本能地念了出來：“秦端雨？”

“神他媽秦端雨……”黃東來這會兒剛好也朝孫哥手上的鐵牌瞟了眼，當時就是一句臟話出口，“那是‘泰瑞爾（泰瑞爾）’！”

“哎呀……”孫哥撇了撇，“這字刻得不清楚。”

“呵……”黃東來冷笑一聲，后續有十句八句辱文盲的吐槽已蓄勢待發。

“干嘛？老子就念秦端雨了？怎麼樣？”孫亦諧也看出黃哥要干嘛了，所以他提前就開始耍無賴。

“算了算了……是字刻得不清楚，行了吧？”黃東來想了想，在姜暮蟬這種剛認識的人面前辱孫哥也沒太大樂趣；再者，真急了，孫哥肯定又要強行扯開話題，開始反咬他“糞坑殺人”的事，所以黃東來也就沒再說下去。

“哼……”孫亦諧哼了聲，接道，“話說……這好像是個人名啊，而且是個英文名誒？”

黃東來也道：“難道說……那個火蓮大仙，其實是個歐洲人？”

孫亦諧立馬又看向姜暮蟬道：“姜兄，你見到的那個火蓮大仙，他長啥樣啊？是不是高鼻梁兒，白皮，然后眼睛和頭發的兒都不是黑的……反正不像我們中原人士？”

姜暮蟬可聽不懂這兩位在說啥黑話呢，什麼英文，什麼歐洲的，都是他不懂的詞兒，他只是如實回道：“這倒沒有……雖然他長得是又高又大，一臉的戾氣，但看著還是我們中原人的長相，并沒有哪點像孫兄你說的那樣……”

“嗯……”孫亦諧沉了一聲，一下子又沒了頭緒。

這時，黃東來又問道：“對了，剛才在院兒里的時候，姜兄你好像有稱那火蓮大仙為‘妖道’？”

“是啊。”姜暮蟬回道。

黃東來神一：“你可是看見他用什麼妖法了？”

“嘶——”姜暮蟬聞言，神微變，昨晚的回憶又浮上心頭，“不錯，昨晚我確實見他用了一手不像武功的招式。”

“哦？什麼樣的招式，你細細說來。”黃東來又道。

于是，姜暮蟬把昨晚尸烆子掐訣念咒，用劍指放出黑煙的那手描述了一下。

黃東來聽罷，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錦囊，臉上的神也是來回變了兩番兒。

一旁的孫亦諧自是看得出黃東來已知道了什麼，故問道：“黃哥，什麼況？”

“這火蓮教里其他人怎樣我還不清楚，不過……”黃東來著自己手里那個錦囊道，“……這個火蓮大仙，恐怕還真是個會法的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