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連浚之言,就好比平地一聲驚雷,引得在場的群豪那是嘩然一片。
但有一說一啊,這個“真相”,也是合理的。
他師爺蘇是什麼人啊?人家是龍門幫的“軍師”啊,別看那大啲和阿仂號稱是龔爺手上的矛和盾,但真正常伴龔爺邊、為其出謀劃策、知道最多的人,還得數他師爺蘇。
然而,和大啲、阿仂這兩位堂主不同,師爺蘇的定位基本相當于幫主的私人書,他是不可以像幫里的堂主和小頭目們那樣自己出去收小弟、拉小山頭的。
也就是說,如果哪天龔連浚說要金盆洗手,那“龍頭”的歸屬暫且不提(龍頭要叔父輩們來選,龔連浚可以退位,但下一個是誰他說了其實不算,最多可以推薦),至“龍門幫幫主”這個位子,龔爺大概率還是會在大啲或者阿仂之中選一個。
至于那龔經義嘛,師爺蘇是知道的:連龔連浚自己都不看好這個兒子,即便他仗著自己的余威把幫主之位強行傳給這個二世祖,龔經義這個幫主應該也當不了太久,搞不好還會因此招來殺之禍。
所以龔連浚很多年前就跟師爺蘇過,自己哪天要是不干了,就讓兒子退出綠林,去當個土財主啥的,反正家里占著房躺著地,哪怕只是收收租也夠這貨下半生的花銷了。
但……無論龔爺將來如何安排,這幫主之位,怎麼也不到他師爺蘇啊;師爺蘇說起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際卻是最難上位的。
可如果龔爺某天突然死于非命,什麼話都沒留下……這況可就不同了。
龍頭暴斃,真兇不明,綠林道勢必作一團,各方勢力都會趁此時機來廣州渾水魚;而沒有龔爺的命,大啲和阿仂這兩個野心的古仔也是鐵定會斗個你死我活……
這時,他師爺蘇可就有機會了,只要他計略得當,在大啲和阿仂耗的時候伺機把龔經義這個傀儡扶正,日后便大事可圖矣。
那龔連浚還活著的時候,在幫“搞平衡”搞得很好,可說是把大啲、阿仂和師爺蘇這三人都拿得死死的:這三人,一個有勢力、一個有人、一個有智略;但同時又一個缺口碑、一個差實力、一個沒人手……簡而言之,誰都翻不了天。
而若是龔經義當了幫主,就不同了——師爺蘇要在龔經義眼皮子底下做點什麼,還不是易如反掌?哪天把這小子活埋他都不知道。
綜上所述,暗害龍頭這事兒,乍看之下他師爺蘇是沒什麼嫌疑,但如果換個角度,把這個案子視為“暗害龍門幫幫主”,那師爺蘇就很可疑了。
當然了,咱跟這兒分析這麼半天啊,也只是推測,反正現在龔連浚通靈歸來,自己當眾就指認了師爺蘇,這要比什麼推理啊、證據啊之類的都管用。
“師爺蘇!你納命來!”
短暫的驚愕過后,還是阿仂這笑面虎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邊喊著,一邊就已經朝著師爺蘇沖了過去。
他這是唱的哪出啊?
害,宋江當初是怎麼坐穩梁山第一把椅的?他不把曾頭市給滅了、史文恭給宰了……把“為晁天王報仇”這個坎兒給邁過去,他能落個名正言順?
同理,此時此刻,誰能把師爺蘇的人頭拿下,那就是手刃龍頭案真兇、為龔爺報仇雪恨的大功臣吶,倘若此人正好又是龍頭的候選者,那他選上的機會豈不是暴增?
“媽的!還愣著干嘛!快上啊!”大啲的反應慢半拍,而且他自己雙臂骨折不好手,只能在那邊沖著邊的小弟們狂吼,“誰搶先一步弄死師爺蘇,我重重有賞!”
這倆貨先后這麼一喚呢,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明白過來了,現在這師爺蘇就好比是那魁地奇(Quidditch)里金飛賊(GoldenSnitch)啊,誰搶到基本就“贏了”啊!
于是乎,包括鎮云幫、滄渡幫、聽風樓等在的各路綠林人馬,甭管是大魚小蝦,全都喊殺著朝那師爺蘇撲了過去。
見得此景,附在賀茂隼人上的龔連浚是哈哈大笑,狂笑之中,便離魂而去,解除了通靈。
而另一方面,那師爺蘇可是遭重了,他本來就沒啥武功,眼下被在場這幾百名綠林道的兇神惡煞圍剿,即便是有差在場,也不可能保得了他啊。
呼——
還沒等師爺蘇喊出一聲“且慢”,一條強有力的胳膊已從他后猛然探出,挾帶著一陣勁風,便勒住了他的脖子。
這條胳膊的主人是誰啊?
不是旁人,正是那飛!
可能有人已經忘了這兄弟是誰,此我就提一句,前文書中,大啲不是去一艘小船上找過一個名魚頭標的龍門幫小頭目嗎?這飛呢,就是魚頭標手下的金牌打手。
這世上的很多事啊,就是這麼有趣,可能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今天鎮云幫搞這“通靈斷案”,各路大佬都是拼了命地往人群前面,大啲、阿仂、龔經義等等這些大佬們方才全都聚集在人群最前排、最靠近墳頭的位置;可這師爺蘇啊,也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他沒有去最前面,而是待在人群中間,剛才被龔連浚指認時,他還往后退了好多步。
如此一來,阿仂他們這些人離師爺蘇的距離,反倒不如站在后排的那些中小頭目、還有散兵游勇之流來得近了。
于是乎,飛,這個并沒有多人認識的、站在后排的小人,此刻卻了第一個擒住師爺蘇的人。
“兄弟,你也是咱們龍門幫的人吧,把人出來,咱們有話好商量……”眼見師爺蘇的小命兒已經掐在別人手上了,差兩步就到的阿仂只能趕剎車,試圖穩住對方。
“把人給我!多錢我都給!”大啲就跟某忍者漫畫里的角似的,用一種把兩手甩在后的奇葩姿勢跑了過來。
“給我!他出多我出雙倍!”
“這位兄弟,把人給咱們,我董驍絕不會虧待你的。”
;一時間,周遭眾多的綠林大佬紛紛見風使舵,放下段,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底層古仔以兄弟想稱、并拋出了橄欖枝。
但飛……卻是不為所。
“人我只會給只會給我大哥……”飛冷冷地回應著,并用敵視和戒備的目掃視著周圍的眾人。
“你他媽的!你是不是傻?我是你大哥的大哥!”大啲吼著,就要帶人上前搶人。
不料,飛登時就從腰間抄出了一把隨帶著的砍刀,用左臂繼續控制住師爺蘇,右臂舉刀指向那些想上前的人,再度用冰冷的語氣念道:“我為幫會做事!誰過來我就砍誰!”
“魚頭標!你他媽人呢?給我死出來!”大啲這可是真急了;因為這人由魚頭標的手下殺死,和由他的手下殺死,其實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剛才大喊過魚頭標也是他小弟,但此小弟非彼小弟。
列位都看過《古仔》吧?你道時跟的大哥,和幫會里地位比你高的大哥,那能是一回事嗎?
大啲和阿仂都是龍門幫的堂主,理論上來說,堂主以下所有的小頭目和嘍啰,都可以視為是他們的“小弟”,但這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們是直屬的大哥小弟關系。
比如飛,他當初道是跟著魚頭標的,那他真正的大哥便只有魚頭標;大啲、阿仂這些,說起來也是他大哥,但那只是按幫中的地位來論。
而魚頭標呢,他當初幫拜的可是叔父輩的串,真要論輩分,他魚頭標比你大啲還高個半輩兒呢,現在只是他在幫中的職位比你低而已,你非要說他是你小弟,也可以,但這麼論的話,換阿仂也可以說同樣的話。
“大啲哥,火氣別那麼大嘛,咱們有話好說。”數秒后,魚頭標終于是從人群中現了。
這貨呀,也是個老,他看見飛抓住了師爺蘇,第一時間也沒上去,而是選擇了躲在人群里觀,以免引火燒;眼下見飛還真把場子給鎮住了,他便慢悠悠走了出來,準備跟大家談談條件了。
然,就在這一刻,異變又生!
CHUA——
只見,一人悄然來到飛側方三步之外,陡然將一把石灰朝后者臉上甩了過去。
想必各位看也猜到了,能在眾目睽睽下干出這種事的,也就孫亦諧了。
孫哥對眼前這局面,顯然有自己的理解,他想著:反正石灰又撒不死人,我一把過去,把飛和師爺蘇一起弄瞎,隨即趁勢把師爺蘇搶過來,我不就控制住全局了嗎?
可飛接下來的反應,卻出乎了他和所有人的意料……
被撒了一臉白、無法視的飛,僅僅遲疑了一秒,就手起刀落,一刀扎穿了師爺蘇的心臟。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常年在刀口的狠人,他這判斷很正確——既然我已經保不住手上的籌碼了,那我就干脆把東西毀了,總比落到別人手上強。
而他這一刀過后呢,“殺死師爺蘇的人是飛,是魚頭標的人”這件事,便了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縱然大啲和阿仂等人再怎麼捶頓足,也已無法再搶回這“頭功”了。
“呃——咯——”
一息過后,同樣被撒了一臉石灰的師爺蘇,在口中咳、兩眼灼淚的狀態下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飛憑著手上傳來的覺,知道對方已經沒救了,便松開了手,然后閉著眼睛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而剛才還嬉皮笑臉的魚頭標,此刻臉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其腦海中趕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好……好!好啊!死得好啊!哈哈哈哈……”在大約十秒的沉默后,大啲忽然笑了起來,并用宣布式的語氣搶道,“是我大啲的人殺了師爺蘇!為幫主報了仇!大家都看到了吧?”
他這句,算是先下為強,萬一沒人反駁呢?
可他話音剛落,魚頭標就否定道:“誰說飛是你的人?”他說著,便走到了飛旁,用手搭住了后者的肩膀,朗聲言道,“誰都知道,飛是我魚頭標的左右手,和你大啲哥……好像沒有什麼關系吧?”
“哼……哼哼……哈哈哈哈……”魚頭標說完這句,阿仂便怪氣地笑出了聲來;他雖是笑而不語,但誰都能聽出這是在嘲笑大啲。
“媽的!魚頭標,你是翅膀了是吧?想怎麼樣?”大啲這會兒屬于是惱怒,暴跳如雷。
“怎麼樣?呵……”魚頭標冷笑,“大啲哥這話問得可怪啊,我從沒說過自己要怎樣吧?”他頓了頓,“現在好像是大啲哥你……對我手下的兄弟為幫主報了仇這件事有點不高興啊?”
“我……”大啲被他這麼一懟,再對上周圍那些綠林豪杰投來的目,頓時意識到了自己有多失態,但他這一時半刻之間,卻也想不出什麼話能讓自己下臺。
好在,有個更丟人的家伙,這時功幫他解了圍。
“爹!您還在不在!您快說一句,幫主之位您要傳給誰?是不是傳給孩兒我?”
這句詞兒,無疑是龔經義對賀茂隼人講的。
這位龔爺也是拼了,他眼瞅著自己“搶不到人頭”,八也選不上龍頭了,所以他趕調轉目標,回沖到了賀茂隼人旁,跪倒在地,抓著對方的襟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當不上龍頭,能當個龍門幫的幫主,也是不錯的嘛。
可惜啊,回應龔經義的,是一臉嫌棄、說話也不再帶雙重人聲的賀茂隼人:“龔君,很憾,你的父親已經走了。”
“什麼?”龔經義一聽,都快哭了,他立馬起抓住賀茂的肩膀,“法師!你再想想辦法,把我爹再請回來!我求求你!求你了!”
賀茂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數秒后,在鎮云幫的嘍啰們正準備上前驅趕龔爺之際,龔經義后的龍門幫嘍啰們搶先一步過來把主給拉開了,以免他進一步丟人……
至此,這“龍頭案”一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但這選新龍頭的好戲,其實才剛剛開始,接著這廣州府就要上演那——
叔父輩甩鍋裝死,高呼和為貴。
混元門持危扶顛,怒辦“龍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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