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花之所。

此地，乃是織田信長目前落腳的地方。

在這個宇宙的元和二年，平安京中是同時存在著“二條所”和“花之所”這兩豪華宅邸的，但并沒有“二條城”的存在。

眼下，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昭便住在二條所，但他并沒有在自己的所里招待織田信長這位對他有大恩的上賓，而是讓對方住到了花之所那里，此舉，無疑已經引起了信長邊很多親信的警覺。

什麼？你問信長本人就沒有警覺嗎？

按理說呢，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看不破這里頭有謀，但最近的信長，有些反常……

用一個現在比較流行的、也比較切的詞兒來形容呢，就是他“EMO”了。

而他EMO的原因居然是：前不久，他剛讀完了一本從大朙那邊流傳過來的雜書，《全相三國志平話》，并對書中的很多節耿耿于懷。

此咱們得稍微提一，由于在這條歷史線上，朙王朝延續的時間非常久且頗為強盛，所以在這個時期，很多朙朝的文化產品在海外、尤其是日本的貴族階級中是有市場的，有不大名和武士都學過一些漢字，而且比起四書五經之類的東西，很多用白話文寫的雜談顯然更他們歡迎。

在我們所悉的歷史中，織田信長便是一個十分喜歡吸收和學習海外知識的人，是當時“南蠻貿易”的先行者；因此，這個宇宙的信長，會對同時代的大朙文化有所涉獵，也在理之中。

且說近幾日，信長因心憂郁，總是坐在房間靠庭院的廊上，獨酌悶酒，觀庭不語。

帶來的親信們跟他說什麼正事兒他也答不理，問就是別打擾我喝酒賞景。

眼瞅著這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那些手下也著急啊，個個兒都在背后議論：信長公這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啊？他難道不知道，這次足利義昭以“尊奉信長為副將軍”為由召咱們來京都，實是不懷好意嗎？

關鍵信長公前兩天都已經把副將軍的職位給推辭掉了，當場搞得足利義昭沒面子，這幾乎是半撕破臉的狀態了……咱怎麼還不出城呢？

我們織田軍的部隊都留在城外駐扎，城里就那麼點兒人手，萬一足利那邊搞花樣，我們這點兒人怕是抵擋不住啊。

當然了，織田軍的人，慌歸慌，沒有。

因為這次信長帶在邊的副手明智秀，是個明能干的人，他替信長穩住了局面。

秀告訴其他人：足利義昭就算想對信長公不利，也絕對不敢直接調兵來攻擊我們的，所以大家要沉住氣，信長公一定有他的打算，我們只需做好守衛工作，防范各種暗算即可。

秀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天下有誰人不知，你足利義昭能坐上將軍的寶座，全靠信長在背后推手；如今你位置坐穩了，想要除掉信長，這個大家也理解。

但是，你得講究個方法……

你以封賞之名把他騙來京中，這可以，但你直接出兵圍剿他，絕對不行。

因為這相當于是在天下人面前行“大不義”之舉——足利義昭要真這麼干了，不是說今后哪個大名還敢和他合作的問題，而是今后誰都能拿他干的這件事當借口隨時隨地名正言順的去干他。

所以，足利義昭才搞了個類似“帶詔”的手法，悄悄與眾大名互通書信，在里面寫了一些織田信長有意謀反之類的、誰都知道是作為借口的廢話，來組一個“暗殺”之局。

只要刺殺功，信長殞命，剩下的事都好辦……

對信長的余黨，本就不需要大干戈；除了他邊的一些死士之外，其他人都可以通過談判收編。

而日后昭告天下的說辭，就是病死暴斃之類的。

反正不管你們外頭怎麼傳，只要咱們將軍大名之間對此事心照不宣，“方說法”也一口咬定是病死，那這事兒就算了了。

事件最終并不會升級到軍事事件的級別，而是會停留在政治事件的程度。

這里頭的區別可就大了，前者那是“本能寺之變”，后者那是“玄武門之變”，兩個事件的當事人結局大家也都清楚。

當然了，現在的明智秀，自然還不是“本能寺之變”時的那個人，他依然還對信長忠心耿耿、鞍前馬后。

…………

前一天的晚上，京都下了一場雪。

上午，在睡外裹了條被子的信長便又來到了庭院的廊邊獨坐。

他的邊不遠就支著一筑小小的爐火，上面還熱著一壺酒；他就這麼一邊飲酒，一邊看著昨晚積起的白雪在眼前慢慢消融，不知不覺就度過了一個時辰。

;“主公，秀大人求見。”巳時初，一名背長劍、相貌俊的年出現在了信長后，打斷了他徜徉的時。

“啊……又是來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岐阜的嗎。”信長懶洋洋地應道。

“非也。”年文縐縐地接道，“秀大人說，他有件您可能會興趣的事要稟報。”

“我可能興趣的事？”信長的表好似是不信，但他還是嘆了口氣，聳聳肩，“唉……好吧，讓他進來吧。”

“是。”年恭敬地退下，接著便行到了房間的另一端，拉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幾秒，另一人從外面拉開了門：“失禮了。”他這樣打了聲招呼后，便走了進來。

和仍然穿著睡袍裹著被子的信長不同，秀只要是起床了，便總是一正式又面的著裝，臉上的神也是神奕奕。

“有什麼事就說吧。”信長的語氣就出他并不對接下來秀的話抱有什麼期待。

“是這樣的……”秀卻顯得慢條斯理，不卑不地回道，“剛才屬下帶兵士在所外的街上巡邏時，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之人，屬下上前盤問這兩人的份，沒想到他們竟稱自己是從‘朙’那邊來的藝人……”

“什麼？”聽到這兒，剛才還無打采的信長突然就從半倚的姿勢坐了起來，瞪大眼睛回頭看向了秀，“你說他們是從‘朙’來的？”

這一刻，秀的角出了一微笑。

作為信長的親信近臣，他又怎會不知近來信長迷上了大朙的事，所以他也不管雙諧是真從大朙來的還是冒充的，反正讓他撞上了，他便立馬“請”來給信長。

后續這兩人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能不能騙過信長、以及沒騙過的話信長要殺要剮……對秀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只要能讓現在的信長打起神，這就值得一試。

“他們自己是這麼說的。”一息過后，秀緩緩回道，他的措辭十分嚴謹，以防引火燒，“屬下能力不足，難以辨明，所以想請大人……”

“行了行了，別啰嗦了，快把他們帶過來吧。”信長突然像個孩子一樣興地站了起來，不耐煩地催促起秀。

“遵命。”秀低頭應承，轉離去時其臉上的笑容已是難以掩飾。

長話短說，兩分鐘后，兩名看著二十出頭、氣質樣貌確實與那個時代的日本人很不相同的青年來到了信長的面前。

信長這時已經回到了屋，鉆進了房間中央的一張暖桌之中，并命人把廊上的酒也拿了進來，還準備了幾樣點心擺在桌上。

面對眼前的兩位“中原藝人”，信長用一種毫不避諱的犀利目將他倆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方才開口：“你們兩個……是中原來的？”

孫黃二人聞言，相互看了眼，再一同看向信長，異口同聲道：“你誰啊？”

“大膽！”在一旁守護主公的年當時就忍不住喝了雙諧一聲，“竟敢對大人無禮！”

“沒關系的，蘭丸。”信長卻笑著擺手，示意年退下，并繼續著孫黃，微笑道，“你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他會這麼問，無疑是在試探。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這兩人從外面來到這兒，一路上肯定已經接過很多他的手下了，而那些人的服上、佩刀上，包括這個房間里，有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他織田家的家徽，且這個家徽在當時的日本來說幾乎是無人不知的。

假如這兩人真的不認識這家徽、也猜不到他是織田信長，那麼他現在再這樣問一遍，他們的反應應該也是和剛才說“你誰啊”時一樣自然。

“嗯？”不料，下一秒，孫亦諧便眉頭一挑，朝四周掃了一眼，隨即就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驚呼道，“難道……”

信長察言觀，心說對方這算是出馬腳了嗎？

結果，孫亦諧的后半句竟是：“……你就是日本天皇？”

這話一出口，屋里的織田信長和森蘭丸，包括在屋外聽墻兒的明智秀……全都驚啦。

有那麼三秒鐘，現場死一般的寂靜，就連耿直年森蘭丸都不敢隨便作反應，他也怕接錯半句話落個大逆不道。

“噗……哈哈哈哈哈……”還得是信長，幾秒后便大笑出聲，把這筆給揭過去了，“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他這一笑，森蘭丸和明智秀也都松了口氣。

孫哥則是轉頭又和黃東來換了一下眼，后者也是聳肩攤手，不置可否。

過了會兒，還是笑意漸斂的信長再度開口道：“吾乃……平朝臣織田上總介信長，不知二位可曾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