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夜鶯小姐驚恐的尖聲，方鴴一轉，一個箭步衝進艦長室，但看到裡面的場景時忍不住停下來，搖了搖頭，歎口氣——一隻撲扇著羽翅的大蟲子正繞著燈嗡嗡飛，夜鶯小姐在一角落，一臉警惕地盯著那東西。

  甚至已把長匕首拔出來握在手中，刀尖正決絕地隨那飛蟲上下遊。

  方鴴走上前去，用手在燈前一遮，那蟲子便迎頭撞了上來，他用手一，輕輕按住那蟲子的前背板牢牢將它擒住。

  蟲子發出尖銳的嘶鳴聲，用力掙扎起來，力氣還不小，顯示出充沛的生命活力。其他人這時也跟著從外面走了進來，天藍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手上的蟲子，還試著手去了了它長長的須。

  麗莎這才放松下來，收起刀，混上下都起了一層皮疙瘩，看到天藍的舉，忍不住說道：“小心，這蟲子說不定有攻擊，天藍，離它遠些。”

  方鴴將手上的昆蟲翻轉過來看了看它的口，搖了搖頭，“不用擔心，這隻應該是植食的，小心別激怒它就行，看它口還蠻鋒利的。”“這是什麽蟲子，艾德哥哥？”天藍問道。

  方鴴搖搖頭，也忍不住多看了手上的蟲子兩眼，這蟲子看起來像是天牛科下的一屬，有額突與角，角十六節，前背板隆起，但卻沒有角質鞘翅，只有兩對羽翅。

  他掀開前翅，寬廣呈灰白二，後翅質化，腹部發達，帶尾須，看起來又像是蜚蠊目的親近，他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蟲子，不過艾塔黎亞他沒見過的生海了去了。

  何況還有以太界，這蟲子說不定本就是魔法生。

  夜鶯小姐一臉嫌厭地看著那揮著六足的大蟲子，離得遠遠的，“親的團長大人，麻煩把它丟出去。”

  “丟出去？”方鴴連忙搖頭，“那可不行，這東西很珍貴。”

  “珍貴？”

  麗莎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這時外面又有更多的蟲子飛了進來，方鴴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連忙道：“讓其他人回船艙，關上門窗。這玩意兒說不定是木材為食的，得防止它們鑽到下層甲板裡去，在那裡產卵。”

  眾人手忙腳地關上門窗，羅昊、箱子與帕帕拉爾人也從另一頭進船艙，並在那邊關上艙門。妲利爾和謝塔一人一隻將飛進艦長室的蟲子捉，然後丟進一個木盒子裡。

  而正是這時候，大霧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震耳聾的嗡嗡聲。

  方鴴一下變了臉，抬頭看向那個方向，只見灰綠的霧氣之中飛來鋪天蓋地的蟲子，如同一場暴雨一樣落在甲板上、撞擊在玻璃上、艙壁上，發出冰雹一般砰砰乓乓的聲響。

  “啊，這麽多！？”連天藍都嚇了一大跳，尖道。

  忽然一蹦三丈高，大一聲：“壞了，艾德哥哥，下面還有！”

  方鴴也反應了過來，立刻向樓梯間衝去，來到下層走廊——只見走廊中已經鋪了麻麻一層蟲子，如同蠕的地毯，他看到這一幕隻到頭皮發麻，但也不得不著頭皮踩著這些蟲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步步向前。

  他走到房間門前，推門而——裡面是羅昊等人的宿舍，也早已爬滿了蟲子，甚至還有不蟲子正通過舷窗飛進來，他走過去拉下窗戶，發出一聲悶響。

  那時一隻蟲子從霧氣之中飛來，一頭撞在玻璃上，在他面前濺開一團五六的。

  其他人也跟著進艙，百靈鳥、金盞花、崔希和伊恩，天藍、妲利爾、謝塔與希爾薇德各自進自己的房間中、還有醫務室去關上窗戶，房間的場景有些慘烈，士們的慘聲此起彼伏。

  還好那些蟲子並不備攻擊，也只是給眾人心靈上造了不小的傷害。

  方鴴退出房間，才發現夜鶯小姐正一臉生無可之地站在樓梯口，正看著那層層疊疊向上爬去的蟲子，一副舉步維艱的樣子。

  “麗莎小姐，”方鴴開口道，“你留在艦長室，關上門吧。”

  夜鶯小姐面難看地看了他一眼，雖然生理上極為不適，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們呢？”

  “它們沒什麽攻擊，只要堵住口別讓它們進來就行，船艙的可以慢慢清理，這些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蟲子而已。”方鴴道。

  “那……”麗莎點了點頭，“那好吧。”

  關上門，其他人也正一一從各自的房間中退出來，謝塔正咯吱咯吱地一一將那些蟲子踩死，然後將它們掃一旁。

  妲利爾在一旁，正一臉敬畏地看著面無表的仆小姐。

  “艾德哥哥，”天藍拿著水晶對他道，“梅伊小姐和金斯先生已經將空戰甲板、溫室檢查過了，羅昊和箱子他們也去過了廚房和雜間，那邊的門窗都堵死了。”

  “中樞控制室呢？”方鴴擔心的是蓋伊發生。

  天藍搖搖頭，“姬塔說，魔導引擎那邊暫時還沒見到蟲子。”

  理論上蟲子應當減，可事實上通道的蟲子數量仍在增加。

  方鴴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問題——錨鏈室——蟲子可以通過那裡放錨的孔窗爬進來，他當機立斷，立刻沿走廊穿過廚房與溫室，來到那個地方，但才發現羅昊、箱子與帕帕拉爾人已經先到一步。

  此時錨鏈室蟲子的數量已經泛濫災，層層疊疊堆疊在一起，幾乎如同洶湧的黑泥一般，帕帕拉爾人正站在門外大呼小，“你們怎麽不進去？”

  “你是夜鶯還是我是夜鶯？”羅昊沒好氣道。

  “夜鶯歸夜鶯，”帕帕拉爾人用一隻手拍掉飛到他臉上的蟲子，“我又不是什麽除蟲專家！”

  “也沒讓你除蟲，”羅昊道，“讓你去堵死錨鏈孔就可以了。”

  “那我怎麽過去？”帕克問，“要不你把我丟過去？”

  方鴴也不知道這些蟲子究竟是從哪裡來這麽多，他正準備走上前去，卻聽到後有人在自己——回頭一看，才發現姬塔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那裡。

  博學者小姐臉有些白，眉角上的傷疤留著淡淡的痕跡，但還算鎮定的樣子。方鴴見狀詢問道：“姬塔，你沒事吧？”推推眼鏡，搖搖頭，“團長，不止是錨鏈室，各個氣孔都有蟲子可以滲進來，不過我已經用魔法封住了那些地方了。”

  這才看向那個方向，一本魔導書浮現在手上，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詞，氤氳的白從書頁之中升起，手向那邊一指，白向著錨鏈室飄了過去，飛錨孔之中，蟲子尖起來，忽然張開翅膀飛了過來。

  羅昊與箱子、帕帕拉爾人嚇了一跳，連忙後退，麻麻的蟲子幾乎已經淹過了最矮的帕帕拉爾人的膝蓋，“快幫幫忙！”他幾乎有些絕地道。

  方鴴不慌不忙拿出一隻發煙筒來，拉開引線將其點燃，用濃的煙霧將其蟲子驅開，這些發煙筒還是他們在芬裡斯林之中驅蟲所使用的，一直留到了現在。

  終於將各的口子堵死之後，蟲子再不能滲船艙，謝塔、妲利爾和羅昊、箱子等人分為兩組，花了近半個小時才將船艙的蟲子清掃一空。

  不過就這樣還有不知多網之魚躲了雜間、行李或者底艙之中。

  而外面的蟲幾乎持續了近一個鍾頭才結束，甲板上、桅桿上爬滿了這些同種類的蟲子，銀鬃蛛的船帆更是被咬得坑坑——幾乎不能複用。

  眾人又花了一個鍾頭將甲板上清理乾淨，並重新更換備用的船帆——剿滅的蟲子的已堆積如山，並散發著一惡臭，船上遍布著這些蟲子留下的花花綠綠的，在徹底清洗過一遍之前是別想再用了。

  天藍忽然在甲板上大起來，眾人來到甲板上，才發現四周濃的霧氣竟正在漸漸散去，遠重新出現了拉維亞角陸緣的風貌——在峭壁之間，浮現出一座小鎮。

  “你們看那邊！”天藍指著那個方向喊道。

  方鴴順著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那是一片天然錨地，小鎮位於峭壁環繞的雲灣之中，沉浸於夜下，屋舍依山而建，層層疊疊，山崖上還有一座燈塔。

  黑沉沉地沒有任何燈。

  “是那瓦爾塔，”凱瑟琳有些意外地開口，“那霧氣竟將我們送過來了？”

  方鴴看向，問：“這裡就是你們的錨地？”

    “表面上是這樣，不過我們的錨地還要更深一些，”凱瑟琳瞇著眼睛看著那個方向，告訴他：“不過小鎮上也有碼頭，你們直接停靠過去就可以了。”

  “這附近經常起霧麽？”但方鴴的心思仍在之前那場大霧上，那突如其來又毫無征兆散去的霧氣實在令人有些不安，那霧氣之中鋪天蓋地的蟲群也是一樣，他詢問道：“你知道剛才是什麽狀況麽，凱瑟琳士？”

  凱瑟琳搖了搖頭，“我和你們一樣，到現在還不太明白那霧氣究竟是什麽，那裡面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蟲子。”

  方鴴仔細觀察了一眼，發現對方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但既然這裡是私掠海盜們的錨地，他們理應當很清楚這附近的環境才對，還是說那片霧氣真只是偶然而已？

  “怎麽，你還在想之前的事？”凱瑟琳道，“空海上狀況百出，其實你用不著想那麽多，浮島一樣大的巨鯨，海市蜃樓，有的是比這更壯觀的景象。”

  一腳踩爛了一隻爬到腳邊的蟲子，“這些蟲子看起來普普通通，應當也沒什麽。”

  方鴴卻道：“我不是說這些蟲子。”

  這些蟲子看似無害，但它們的生態卻十分特別，在外界從未見過，它們如此集群，理應不該如此籍籍無名才對，除非它們本就生活在一個封閉的、獨特的生態之中。

  它們是屬於什麽族群，又棲息在什麽地方？他總覺得那些蟲子是來自於那艘巨艦上，而一想到那條霧氣之中斷裂兩截的船，他心中便有一不對勁。

  那船雖然如山般大小，但它上面真容得下如此多的蟲子麽，它們生活在那條船上，吃什麽，靠什麽為生？更遑論發展出一個迥異於外界的生態呢？

  他的學業本來就與此有關，普通人可能看不到這些細節，但在他看來這些蟲子上卻充滿了謎團。

  “凱瑟琳士，”方鴴又向對方詢問，“你也看到了之前那一幕，你認為那條船是來自於什麽地方？”

  凱瑟琳緩緩搖了搖頭，“帝國也沒有那麽大的船，他們的主力戰艦也要比那船小得多，巨樹之丘和考林—伊休裡安的船更對不上，羅塔奧人的船也是一樣。”

  看向方鴴，“怎麽，你覺得太過巧合了？”

  方鴴點了點頭，羅昊、箱子和帕帕拉爾人都認為那巨船外形有些眼，他其實心中也有一相同的覺，他回到艦長室，拿出自己後來憑記憶素描畫的那些影人的巨艦的筆記。

  但也仍對不上。

  也不是影人的艦隊。

  還是說艾塔黎亞仍存在著他不知道的未知勢力的風船，努林靈？辛薩斯蛇人時代的產？

  他合上筆記，不過無論如何七海旅人號都正需要一個停靠的地方，畢竟眼下竟船上需要徹底清洗，還要進行生防治，檢查那些蟲子有沒有在船上產卵，並將角落殘留的一一清理出來。

  否則等到蟲孵化，到時候又是一個大麻煩。

  何況那瓦爾塔正是私掠海盜在聖休安的錨地，凱瑟琳所說的其中一座造船廠也在這個地方，這裡本來就是他們預計當中的一個目的地。

  因此他拿定主意，告訴塔塔小姐和其他人準備停靠——於是七海旅人號又掛上船帆，開始徐徐向那瓦爾塔的方向靠過去，只不過沒多久，那個海盜頭子又找上他，告訴他：

  “小家夥，讓你們的人慢下來，”凱瑟琳一臉警惕之，“不太對勁。”

  方鴴看向，才搖搖頭道：“但願是我多慮了，不過那瓦爾塔的狀況和我想的不太一樣，這裡是很偏僻，但也不至於是這個樣子。碼頭上的人至今還沒看到我們，也沒派出人來詢問我們的來意——”

  “你擔心那瓦爾塔出了什麽變故？”方鴴問道，“鯊海盜或者帝國人捷足先登，先控制住了你的人？”

  凱瑟琳語氣正有些困：“不排除這個可能，但如果我是鯊海盜的人，斷不至於出這樣的破綻，他們就算派出船來，這麽暗的天、這麽遠的距離上我們也看不清什麽。”

  “所以凱瑟琳士的意見是，停下？還是轉離開？”

  “不，”凱瑟琳搖搖頭，“只是要提醒你們小心一些，謹防一切可能的變故，這附近是私掠海盜的產業，那座造船廠我們還用得上。”

  方鴴思忖了一下，決定先放出小艇，派人先到岸上去看看。

  他一邊來到甲板上，放飛了第二批發條妖——這一次這些細小的靈活構裝再沒遇上什麽阻礙，順利地飛了那瓦爾塔鎮上，但這些的銅質構裝從鎮上飛掠而過，才發現無論是碼頭上、還是鎮子中都空無一人。

  方鴴不得不讓它們降低高度，在鎮子之中四散偵查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他也不由警覺起來，讓幾隻發條妖飛建築——但鎮上的所有建築部幾乎都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燈。

  他默默讓發條妖飛了回來。

  這時七海旅人號上已經放下一隻舢板，妲利爾、梅伊、麗莎、箱子和帕帕拉爾人都編了先遣隊，方鴴自己親自作為先遣隊的指揮，凱瑟琳也在船上。

  其他人則留下來看守七海旅人號。

  舢板大約劃過幾鏈地，才漸漸靠近了小鎮的碼頭——那座臨時碼頭並不太大，只有兩條向空海的棧橋，呈半拱形，是考林—伊休裡安南方常見的式樣。

  碼頭上堆積著大大小小的箱子，鋪著漁網，像是剛有一批資被送抵，還來不及運走——凱瑟琳坐在船頭，看著這一幕向眾人解釋：“鎮上有一艘固定運送補給的風船，大約兩周抵達一次。”

  “那風船其實是考林海軍的資產？”

  凱瑟琳點點頭。

  方鴴毫不奇怪，他太清楚這裡面的貓膩了，這鎮上的居民說是來自於長湖地區的探險者，其實說不定就是王室的探子，整座小鎮建立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的。

  所掩飾的，自然是那背後的私掠海盜的錨地。

  他倒不太擔心這些人會認出七海旅人號來，因為凱瑟琳肯定比他更清楚這一點，既然都沒表示什麽，那他自然也裝作什麽也不了解的樣子。

  考林王室對於聖休安鞭長莫及，留在這個地方的人是聽從凱瑟琳的，還是聽王國的話，只需要看看這位海盜的態度就明白了，也本沒把那位國王陛下當回事。

  “看況，”凱瑟琳道，“它才離開不久。”

  方鴴皺了一下眉頭。

  方才發條妖就發現鎮上空無一人，但還可以說是這位傳奇海盜被人出賣之後，鯊海盜也對留在聖休安的勢力進行了打擊，為了保存實力，這些人不得不躲起來。

  但這解釋不了運送資的風船還在照常運作，而且對方就算到了這裡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也不至於把運來的資卸在碼頭上，然後留在這裡無人問津。

  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他思索著這個問題，下意識抬頭看去，但下一刻，方鴴就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起來。

  淡淡的紅籠罩著那瓦爾塔所在的峭壁、雲灣、與附近山頭上的森林，他先前腦子裡充斥著這些繁雜得念頭，還沒發現今天夜裡的月亮似乎有些異常。

  但那銀一般的月華半掩在雲霧之間，看似沒有什麽不對，只是月之中出一赤。

  然而片刻，方鴴才意識到那紅並不是從艾塔黎亞的衛月上散發出來的，而是在天空之上的另一邊，與之相輝映的第二月——一赤紅的，高懸於天空的‘月亮’。

  人頭大小，以妖異的、朱紅的芒籠罩著大地。

  “月——”

  一名詞下意識從他腦海之中跳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