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靠近港口,四周銀的巨大支就已經很難看出其原貌,更像是一座座風貌獨特的山丘,上面覆蓋著森林,但方鴴一眼看去,已經能看到一片片銀灰的林地。
銀霜已經大片蔓延至港口附近,在巨樹之丘流傳甚廣的‘死疫’看起來比想象之中更嚴重一些,但更可怕的是當灰枝開始蔓延至聖樹本之時,那才是巨樹之丘的末日之刻。
船又花了一刻鍾抵達棧橋,方鴴他們因為訂了最上等的票,可以從貴賓通道下船——妲利爾負責開道,裝模作樣檢查了一下岸邊,才示意其他人可以下船。
他們這副前呼後擁的派頭吸引了不目,但人們視線落在方鴴上,隨即又釋然了;那年輕人穿了一黑褐的禮服風,帶著高高的禮帽,黑馬甲,長,一手拎著提箱,另一隻手形影不離地握著一支帶齒的魔導杖。
他後還跟著一座高大的影,鐵魔像半圓的腦袋向四下轉,水晶中閃爍著土黃的芒——這是典型的貴族魔導士的裝束,也不知道來自於那個古老的家族。
有些人認出方鴴考林—伊休裡安人的份。
因為只有來自於那個古老王國的魔導士才會帶著提箱,裡面大多是家族的東西,皮箱上還刻有箴言,而考林的魔導士家族為數眾多,其中一些並不遜於帝國人。普通人不敢再多看,魔導士在艾塔黎亞不是什麽稀罕職業,但地位至與可以媲煉金士,而貴族出的魔導士更是地位尊崇,他們往往是一個國家與地區最上層的那些人。
接著是眷。
方鴴走下扶梯,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表妹’,但夜鶯小姐並沒讓他沾著自己的手,輕盈一躍落在地上,看得一旁的崔希直翻白眼,“你平時調戲他的勁哪去了?”
“哼,”夜鶯小姐有些咬牙切齒,“不用你管。”
希爾薇德倒是落落大方,將手輕輕放在他手上,本來扮演的就是他的未婚妻——不,本不需要扮演。
一道輕飄飄的影從肩頭降下,妖小姐穿著一條玫瑰的長,水晶的小鞋子,帶著荷葉邊的禮帽,翠的長發重新梳理了一次,留著兩條發穗,一束馬尾;
致得像一個人偶。
那時不再僅僅是他的妖小姐,而是塔塔·大拇指·晨星,妖的公主殿下——幾乎已經快忘了這個份了。
方鴴都看得呆了——雖然旁人應當看不到,龍魂小姐原本不需要這麽一裝束。
“塔塔小姐,你……”
“騎士先生,”妖小姐的目一如既往地安靜,只是臉微微有點兒紅,“好看麽?”
方鴴點頭如搗蒜。
艦務小姐在一旁笑得直瞇眼睛,又恢復了那狐貍小姐的形象。
眾人並沒有直接離開碼頭,棧橋上的人還很多,他們在等普通乘客散去——雖然這附近就有冒險公會,但他們的份很難在那裡面,倒是可以去工匠協會看看。
崔希仍有一層工匠的份,除開注冊的妖使信息之外,聖禮公會還給他們注冊了一些別有它用的份,包括一個銀星工匠,一個見習水晶工匠。
眼下這層份正好用得上。
“S.O.L.I.D的人會不會查到你的這幾個份?”方鴴問。
他看到不遠一個水晶公告板上,不斷滾轉著海之魔彌雅的信息,忍不住一頭冷汗,好在巨樹之丘沒有關於他們的通緝信息,看來是靈們對於帝國的請求並不冒。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各大工會肯定在追查他們的下落,他們既然對彌雅追不放,不會不知道海之魔眼下與他們在一起。因此他們一樣不能輕易暴份。
崔希搖搖頭,“其中有幾個份可能會被查出來,不過我不會用它們,那個銀星工匠的份信息是我自己注冊的,公會也不一定清楚。”
兩人正流之間,忽然遠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那個方向,只見港口北邊升起一道煙塵——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將目看了過來,方鴴忍不住滿頭大汗,結結道:“你們看我幹嘛?”
連他都以為自己是不是真有點什麽災厄質的時候,這時,蓮·奎雅·阿爾莎娜公主帶著兩個靈衛士走了下來。
遠的人群正被分開,一眾衛兵進了碼頭,將所有人攔了下來,不過並不是靈——大約是港口的衛隊,人類居多,也有幾個帕帕拉爾人,正當眾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時候。
靈輕聲開口了:“不用擔心,艾德先生,這和你們沒關系,只是城裡在清除灰枝——”
……那就是……灰枝?
方鴴看到煙塵之中,一支灰的樹枝從建築之中撐開,銀的枝條從窗戶、臺上蔓延生長出來,螺旋向上,形尖塔一樣的高度,然後長出無數的銀灰的枝葉來。
如果不是知道那是‘凋亡之亡’帶來的影響,他幾乎認為那是什麽自然奇觀,銀的巨樹看起來蔚為壯觀,但它在那麽遠的距離上還如此高大,他估算了一下——
這灰枝在短短片刻就長參天。
‘死疫’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林木的枯亡,更致命的是令白樹生出灰枝,而白樹就是巨樹之丘人賴以為生的土地,當灰木孽發,蟲子就會從白樹的枝乾之中生出。
那些是聖樹的疫病,森林的影,各種扭曲的生,更重要的是白樹是靈的聖樹,靈是從白樹之上誕生的族裔,因此灰枝同樣會對他們造影響——
“灰枝蔓延到銀風港了?”方鴴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德魯伊議會在銀風港外布下天空結界,難道結界失效了?”
蓮搖了搖頭,“沒有,這些只是滲結界的一部分,我離開時就已經是這樣了,你沒見過結界之外的灰枝,我們本沒有辦法理……而這些細芽很好剪除……”
“……艾德先生請放心,冒險者協會很快就會理掉它們。”
不遠的衛兵開始將乘客一分為二,然後依次搜查,方鴴見狀皺了一下眉,忍不住問道:“他們在搜查什麽?”
蓮看著那個方向,也有些意外,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離開之前沒有這樣的環節。”
“我們可經不起檢查,”方鴴低聲道,“得想個辦法避開。”
“我可以用我的份為你們擔保。”
但麗莎搖了搖頭,“不行,公主殿下,你在聖休安和我們一起出現過,別人很容易就能猜到你的份。至現在,你不能暴自己。”
蓮怔了一下,不由啞然。
眼前這一幕,不由讓方鴴想起了在旅者之憩的時候,那時候軍方也是這麽排查他的,不過那時候他運氣好,這一次可沒有拜龍教徒來為他解圍了。
或許可以製造一些靜?他正這麽想的時候,不遠忽然傳來了第二聲轟鳴,這一聲轟鳴要近得多——眾人眼睜睜看著不遠的港務局坍塌了下去。
一道銀的鞭須向這個方向揮了過來,它擊中港口的一條單桅漁船,直接將之掀翻了出去——接著,煙塵之中,一個高大的怪正顯形,那是一頭揮著須的樹人。
不過眾人看到那東西論惡心程度與邪樹人幾乎不相上下,只不過它全上下覆蓋著一層銀灰的甲胄,大大小小的蟲子在它樹乾上爬上爬下,隨著它作落下一片。
“換寒鐵箭矢——”
煙塵之中傳來一個聲音。
接著一片箭雨飛來,落在那高大的樹人上,那東西看起來似乎有些外強中乾,一片銀的箭雨幾乎將它得連連後退,而兩托著繩索的長矛從霧氣之中飛出,正中它的軀乾。
下一刻繩索繃直了,竟然將那樹人拉到轟然一聲倒地,接著霧氣之中衝出不靈守衛,還有選召者,他們一擁而上,爬上那巨樹的,三下五除二,將其斬為兩段;
但巨樹死亡之後,立刻枯萎化作飛灰,它上的那些銀的蟲子,則紛紛振翅飛起,向著港口飛去。
“追上去,別讓它們逃了!”
之前那個聲音喊道。
一個男靈從霧氣之中走了出來,看向碼頭上的人——普通乘客早已嚇得匍匐在地,而剩下還能站著的,幾乎無一例外是選召者,以及幾個來自於銀鏈島的賞金獵人。
靈看向他們,開口道:“所有見習等級以上的聖選者出列,冒險者公會急征召,林風區出現英級灰枝,任務我到各位手上了,你們自行組隊前往。”
一條銀的指令出現在方鴴視野之,不過他掃了一眼,立刻裝作沒看到。
七海旅團的其他人也大多如此。
“留下一批人在港口保護這些無辜乘客,”靈道,他看向那幾個賞金獵人,“你們是純白之刃的人?跟我來!”
幾個賞金獵人點了點頭。
靈這才留意到一旁的方鴴幾人,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方鴴的裝束,表示尊敬地向方鴴點了點頭,“尊敬的魔導士大人,抱歉讓您看到這些,您可以先留在這裡,等我們理完這一切。”
方鴴一怔,就算自己是魔導士,對方有必要這麽尊敬麽?他雖然是偽裝魔導士世家出涉世未深的貴族青年不假,但銀風港的靈似乎不用這麽對考林—伊休裡安的貴族和悅?
但這個疑也只在他心中存留了一剎那,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離開的機會,主走上前去問道:“請問有什麽能幫上忙的麽?”
“您……”那靈衛士更加意外了,“您願意出手?……不過我可沒有資格命令您,尊敬的大人,狀況發生在林風區,您可以自行前往那裡去看看。”
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對方鴴生出信心,竟並未多加追問,仿佛方鴴一出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一樣。
靈左右看了看,又向那幾個純白之刃的賞金獵人開口道,“如果您不悉那邊的話,不妨和他們幾個組隊前往,這幾位先生一定樂意陪同你去,不過請務必注意自的安全。”
方鴴一頭霧水。
不過他看了看那幾個賞金獵人,卻見對方也是雲裡霧裡,只不過那個開口的靈地位似乎不低,幾個賞金獵人互相看了看之後,竟然向他點了點頭。
“先生,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們可以護送你去那個地方,多謝你對銀風港出手幫助。”
方鴴不敢多問,隻默默點了點頭,裝高手。
那靈衛士又問道:
“大人,您的眷要留在這個地方麽,我可以讓人留下看護們。”
“不,”方鴴搖搖頭,他怎麽可能讓七海旅團分開,“我有能力保護們,讓們跟著我,其他人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他本來有意讓那幾個賞金獵人也離開,但想了一下太過引人懷疑了,還是沒有開口。
靈衛士聽了他的話,不由輕輕頷首:“是我多慮了。”
方鴴心中一百萬個問號。
他總覺得有無數問題想要問出口,但眼下張最適合回答這一切的蓮·奎雅·阿爾莎娜似乎也不便面,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這些人蒙騙過去,離開了港口再說。
靈衛士帶著一眾人離開,而那幾個賞金獵人則走上前來,以手對他們說道:“各位請和我們來。”
這些人看來是原住民,年紀也不算小,看起來是經驗富的職業獵手,不過對他們倒是畢恭畢敬,也不知道為什麽。
但方鴴一個字也問不出來,隻好閉著,繃著一張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跟著一眾人向著港務局北邊進發。
……
黑暗之中,無數連天接地的灰枝似乎將整個地下空間聯系在一起,臉發白地看著那個方向,一些銀的蟲子不住地從銀須上爬上地面。
它們浩浩湯湯,猶如一支大軍,麻麻地攀附在那些灰枝之上,既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
沒人知道這些蟲子從哪裡來,或許是來自於無底的淵崖之中,一些砂石正從蒼白的樹上下落下,墜下方一片漆黑的深淵之下,久久不傳來回聲。
萊拉膽怯地看著那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輕輕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讓十分懊惱的是,艾德先生幫修好的眼鏡又缺了一角,那是在一場戰鬥中留下的,但那已經是最後一場戰鬥了。
他們戰勝了七個王座上的王,七座金字塔。
雖然只是那些王座上的一個幻影,但那些戰鬥都險惡得無法想象——
“……這裡的跡,與那些灰的樹枝有關系嗎?”默默看著遠的景象,忍不住問道。
阿萊莎搖了搖頭。
“那下面有一個神明的幻影,”答道,“是催生了這些灰枝。”
“那是誰?”
“不知道,”龍後道,“或許是那位凋亡之亡的士,也可能是命運,亦或者別的什麽。”
遠還剩下最後一座金字塔——最高大的一座。
它矗立於黑暗之中,無數灰枝似乎想要蔓延向它,但一種無形的力量將它們扭曲了,令灰枝扭曲一團,形一道牆壘,無法靠近那座金字塔分毫。
目中可以看到一個單薄的人影,正手持魔導杖,一步一步緩慢走向那座金字塔——對方腳下那條石道幾乎漫長得沒有盡頭。
年輕人在上面,隻像是一個細微的點——
萊拉又問道:“羽先生,他沒事吧……”
“別擔心,“龍後的聲音在黑暗之中回響,顯得悠長,“那是杖之主索奇特爾、寶石之主希皮利、鷹之主瓜特莫克的考驗,在辛薩斯的時代,知識來自於無底深淵之中——”
“這是最後的步驟了,他有心幫到那個小家夥,就必須要掌握足夠的力量;”
“你們和命運扯上了關系,將來你們會面對無法想象的敵人,我來自於那個世界,比你更清楚它們是由何而來。”
抬頭看向那些灰枝。
“從終亡的世界之中蔓延出的死翳,星熄滅之後,虛空產生了,如同海面下的影,一個一個淹沒我們的世界,”阿萊莎靜靜地道,“無人可以逃離,只能直面它,那是無數世界的死灰,瘋狂、扭曲,充斥著一個個世界的怨恨,但其中也蘊含著無數個世界的知識——”
“只有敢於直面深淵的人,才能獲得那些瘋狂的知識的眷顧。”
巫們說。
最早的魔法,來自於文字。
而石板之上的文字,來自於深淵之中。
……(本章完)
承榮而生,載譽而死,心如吾劍,寧折不彎。 ——記國服最強騎士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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