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不識抬舉（3）

幾支被風打落的細枝條橫在湖邊小道上。甄箴微低著頭，一路沉默的往前走，對路上的樹枝視而不見，眼看著就要踩上去，舞兒趕上前扶著的胳膊，急道：「娘娘小心。」娘娘夜間很喝茶，今晚宴席上，幾乎沒吃什麼，頻頻飲茶，現在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舞兒忍不住問道：「娘娘為何事傷神？」

甄箴腳步越發的慢了，盯著湖心搖擺的荷葉，忽然低聲問道：「你覺得青楓如何？」

「？」原來娘娘一晚上心神不寧，是因為青楓。舞兒斟酌了一會，才低聲回道：「是有些與眾不同。」從沒見過哪個子，臉毀那樣，還如此坦然。聽說的臉還是自己毀的，那得下多狠的手，才會傷那樣？是想象著在自己臉上下刀，手都抖了。舞兒話音才落，甄箴腳步微頓，子顯然一僵。舞兒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急著安：「但是娘娘也不用太憂心，就算樓相真的納了姐姐青靈，有樓相給做靠山，畢竟還是外族子，不會搖娘娘的地位？」

舞兒慌的解釋，非但不能寬甄箴的心，反而換來慘淡一笑，甄箴低嘆一聲，回道：「皇上最喜歡的，恰恰就是這與眾不同。」幽靜的聲音幾乎被夜風吹散，舞兒臉微白，暗罵自己糊塗，怎麼忘了自家主子的子，娘娘最在乎就是皇上，平日里多方周旋，也不過是為了博皇上歡心而已，什麼地位權勢，主子幾時真正放在心上過？舞兒急道：「娘娘，所謂與眾不同，也不過是一時新鮮奇特而已，看久了也不過如此。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取代的！」

不能取代？甄箴角微揚，笑容中儘是苦，不正是取代了淑妃，為這個皇宮裡最寵的人嗎？皇宮裡有哪個人是不能取代的？輕輕將額前被夜風吹的髮撥到耳後，甄箴低喃道：「看這天，是要變天了，回去吧。」

舞兒抬頭看看天空，烏黑的夜幕如一團濃黑的墨，看不見風起雲湧，只聽得幾聲悶悶的雷響，初夏時節，一場夜雨不是很平常的事？舞兒不明白主子為何如此惆悵，不過是一樣雨而已？

西霞宮院的木棉樹繁華已落，雪白的棉絮隨著凌的夜風飄散，咋看之下如細雪紛飛，也算皇宮獨到的風景，可惜茯苓卻無心欣賞，太后留青楓說話，早早被趕出殿外，朝雲公主是西太后的心頭啊！為了公主，西太后難保不會使什麼手段，青楓初宮闈，如何能應付？茯苓越想越心焦，不時朝殿看去，本以為此次西太后必不會這麼容易作罷，沒想到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青楓就出來了。

茯苓雖無從得知西太后與主子說了什麼，但看滿面郁，雙目冒火，必定不是什麼好話，茯苓不敢多問，跟在後急匆匆的出了西霞宮。

兩人才走出西霞宮不遠，天空果然飄起雨來，一開始雨勢還不大，但青楓才剛剛好些，這樣淋到清風殿，只怕又要大病一場。

「主子您先回西霞宮躲雨，奴婢回去拿傘。」茯苓拉著青楓往回走，青楓卻不肯回頭，瞇眼看去，發現不遠有座小小的亭子，回道：「前面有個涼亭，在那躲一會，雨停了再走就是了。」讓再回西霞宮，寧願淋雨。

這雨只怕要下大，那座裝飾造景用的小亭子哪裡能避什麼雨，可惜青楓不等茯苓再勸，提著擺就朝小亭子跑去，茯苓也只能跟著躲進小亭子里。

小小的涼亭里，兩人靜靜的站著，誰也沒有說話，耳邊儘是雨打石磚噼噼啪啪的響聲，天際不時劃過一道絢白的閃電，悶雷陣陣。夜風和著雨斜斜的吹進來，涼亭就那麼大，避無可避，兩人的擺都被打了。茯苓小心翼翼看向側的青楓，背對著站著，纖瘦的背得直直的，渾上下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冷雨襲來，一不。

雨細細，沒有下得更大，卻也毫沒有停歇的樣子，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吧。

「奴婢？還是回去那傘吧。」

「茯苓？」青楓回過神來，茯苓已經小跑著朝清風殿的方向跑去，想要住已經來不及，青楓也懶得去管了。

東太后是樓夕的姑母，今日來得這般突然，意何為？把姐姐領走想幹嘛？姐姐此刻是否還在宮中？還是已經安然離開了？今夜並未見到朝雲公主，到底是個怎樣的子？若是最後真的不得不與公主兩共侍一夫，姐姐會不會被欺負？一大堆的問題堵在心裡，卻只能在這瞎猜，也沒有其他辦法，青楓的心越發浮躁起來，不願在這方小亭子里等下去，提起擺，冒雨沖了出去。

出了小亭子，青楓才發現，雨遠比以為的要大，濡的擺著小，腳步本邁不開。雨水打熄了道路兩旁的宮燈，本就不算明亮的宮道此時更加昏暗。眼睛里都是雨水，青楓看不清前面的路，想加快腳步早點回到清風殿，卻不小心踩到濡的擺，低一聲，青楓朝前跌去。就在膝蓋快要磕上堅的青磚路面時，手臂上忽然一疼，剛猛的力道及時將提起，讓免於摔得一傷。青楓驚魂未定，耳邊響起一道冷漠又略帶無奈的低語：「你走路從來不看路？」

青楓愕然，猛地抬起頭來，再次對上那雙漠然的眼。「是你？」

明澤！

如第一次見他那般，他就在側，依舊立於夜中，臉上的神從來都看不清楚。只是這一次，他手裡握著一把墨的大傘，那雙永遠沉靜的眼終於直視了。他有一雙特別的眼睛，狹長微挑，好像隨時都在輕瞇著，眸清冷，難怪怎麼看都是冷漠。與冰冷的大不相同，他的手溫熱而有力，掌心的溫度過的薄衫傳來，在這微涼的雨夜裡顯得有些灼熱，青楓的心跳也如傘外的風雨般飄搖不定。

眼前的子，高聳的髮髻被風雨折騰得塌了一半，幾縷髮還在額頭上，手裡拽著墜地長，擺皺的在小上，繡鞋得都能出水來。明澤覺得有些可笑，為什麼每次見到時，總能把自己搞得一狼狽？其實他早就看見站在亭子里躲雨了，本不想走過來，卻沒想到會忽然從亭子里沖了出來，還跑得跌跌撞撞的。看站穩了，明澤收回手，沉聲問道：「這麼大的雨，你不在亭子里呆著，要去哪？」

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責備在耳邊再次響起，青楓終於回過神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眼前一亮，急道：「你是宮中侍衛，對吧？」

明澤沉默了一會，才點頭回道：「嗯。」

「你是剛從宮門進來的嗎？」

「你問的是哪個門？」皇宮有兩個正門，四個側門。

哪個門？青楓懵了，也不知姐姐會從哪個門進出。運氣吧，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問。青楓急道：「別管哪個門了，你有沒有看見太后請來赴宴的那位姑娘出宮？比我年紀長一些，臉上也有疤痕，個子和我差不多高？」

「你是問？你姐姐青靈。」

「對！就是！」青楓還在比劃著姐姐的形樣貌，明澤一句話讓喜出外，他肯定見過姐姐，就算姐姐沒有出宮，能知道在哪也好。

「？」雨聲太大，青楓聽不清楚他的話，急於知道大姐的消息，青楓上前一步，傾向前。

他從不曾認真看過的長相，對印象最深的，是兩道常人不能承的猙獰刀疤，還有一雙明亮倔強的眼，近看之下，他終於明白「青家三姝」為何能名滿六國。雨水沖花了臉上的脂，打了飄逸的華服，素簡，卻還是得這般凌厲，明澤以前不知道，麗竟可以用凌厲來形容，而就是這樣的子。只要你認真看過一眼，便不可能忘記。

明澤面怪異，久久不語，青楓急了：「怎麼了？你說話啊！」難道姐姐有什麼危險？青楓拽著明澤的袖，生怕他改變主意，不肯告訴青靈的消息。

還真是個急子，明澤輕笑：「在大雨前就已經被樓相接走了。」

「真的？」太好了，這人說話還大氣！害剛才擔心得要死，明澤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冷眸含揶揄之，青楓惱了，輕哼道：「耍我很好玩嗎？」

微瞇的眼眸輕揚，明澤搖頭低嘆道：「原來你是這般不知好歹的人。」「我？」青楓語塞，明澤在最落魄最艱難的時候幫過，今天又告訴姐姐的況，即使是真的戲弄，也不該如此說話，確實是不知好歹了，站直子，青楓微微俯行禮，認真的說道：「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