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待挑不出病，卻隻停留在表麵的禮貌。

    “妹妹。做大嫂的說你一句，你不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青連下不來臺呀。”

    杏子愣了一愣，本以為大嫂要拿孝順老夫人說理。

    “拿我來說，我是帶著厚嫁妝嫁進門的，並不指著夫君的錢糧過日子，可是規矩死人，人不是隻有錢就可以在這世道好好活著的，真不敢想沒了夫君的庇護，我會過什麽樣。”

    “我知道你存的心思，聘禮你又沒占，都又抬回來了。你自己也有本事養活自己，老夫人對你沒有任何恩，可你得想想青連，你這一走，他可難了。”

    “老夫人的脾氣你還不曾領會。”

    “母親再大脾氣，最多青連休了我罷了。”杏子清泠泠地說了一句。

    大嫂笑了，“孩子氣！你們兩相悅，走到這一步得多難得，一下就放棄了不可惜嗎？”

    杏子沉默起來。

    “大嫂不是勸你和母親低頭，隻是想你與你夫君和和，我認得這麽許多子，隻你是與青連這一對靠著自己就好姻緣。”

    “我們哪一個不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我嫁給老大時，挑了紅蓋頭才知道他是什麽模樣，謝天謝地，看得過去了。”

    大嫂掩笑道。

    杏子的氣漸漸平了，大嫂說的也沒錯。

    “那我走了，別嘔氣，哄青連幾句吧。”

    大嫂離開，房間安靜下來，杏子獨自坐下，心頭不知怎麽浮起一種寂寞，呆呆看著一縷照房間，照到灰塵舞。

    心也像灰塵一樣飄起來。

    大嫂剛走不多時，三嫂也來了。

    倒不客氣，進門自己找地方就坐下了，劈頭直問，“你真要走啊？”

    “我倒舍不得你，這家裏隻你心腸最直最好。”

    三嫂絞著手帕，“大嫂定然過來做好人了吧。你自己的路自己拿主意，別信那個人，佛口蛇心，哼。”

    杏子來了興致，“你為何舍不得我？咱們又不，大嫂為何佛口蛇心？”

    三嫂瞟一眼，“看你是直脾氣，覺得對胃口，自然舍不得你，不又怎麽樣，早晚會的，在這家裏長日無聊，總得有個說話的人，我喜歡你自然會多來找你，不就了？”

    這個三嫂，並不像看著那樣刻薄難相與。

    “你知道剛才大嫂怎麽勸母親的嗎？”

    三嫂學著大嫂口氣將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那時杏子剛嫁進門，還年輕，在外經曆的都是直勾勾的惡意。

    還沒經曆過大宅門裏的爭鬥，不曉得子鬥起來，特別是貴們，隻玩的。

    奇道，“說的都是場麵話，也沒說一句不好的呀？”

    三嫂笑出淚花，“我就知道沒看錯你，隻會直來直去，給自己招嫌都不知道。”

    “來，聽三嫂給你講講。”

    “說你規矩要慢慢學，就是說你的確沒規矩。”

    “你一個孩子家在外頭活著不容易，這世道你怎麽活的？不可疑嗎？”

    “你沒過家庭保護，這個家給了你從前沒有過的保護，你怎麽不知恩？”

    “子不好，的確是不好。”

    “沒一點出，能進宮當皇差，靠的是什麽？大嫂特意指你是孤兒，你能有什麽？不過自己一個人罷了。”

    杏子咬著，不知該信哪個。

    大宅門的曆練，剛對掀開一點麵紗。

    三嫂看猶豫的模樣又笑了，“妹妹你會診脈，會不會讀心啊？這宅門裏，可熱鬧著吶。”

    “你盡可以不信我的話，早早搬走也好，可我就寂寞了。”

    起來，拉拉襟，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杏子又莫名說了句，“你還是離了這兒，我實在擔心，萬一是我留下了你，日後你有點什麽事，豈不怪我？”

    像想到什麽，杏子隻覺眼睛閃爍似有淚。

    ……

    經二嫂這麽一鬧，杏子倒不急著走了。

    把床上收拾了一半的包裹向箱子裏隨便一扔，往床上一倒，枕著自己的手臂想心事。

    那樣的子，一副書上的古方撕掉一片，都會一味味試藥，把方子還原。

    宅門裏的熱鬧和蹊蹺，不破上一破，豈不心？

    人心之壞，在外麵瞧的打打殺殺難道比不上這深宅大院更狠？

    大嫂的話沒聽進去，三嫂的話真勾起的興味來。

    宅子裏有什麽不得了的，能黃杏子“有點什麽事”？

    把東西都放回去，一時不打算離開。

    既然如此，便肯低頭。

    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低個頭算什麽。

    去老夫人院子裏，老夫人說什麽也不見。

    杏子在院裏跪下大聲認錯求饒，說母親不饒恕的罪過就一直跪下去。

    這一跪，把老夫人給架起來了。

    青連回家時，杏子已在院裏跪了半個時辰。

    他心疼媳婦，又高興杏子願意為他折腰，便與一起跪在院中，求母親原諒。

    老夫人比早上還生氣。

    用道德綁了別人一輩子，如今倒讓一個丫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給綁了。

    傳出去就是——小輩犯錯，知錯就改，卻不依不饒。

    這樣的長輩，豈不人心驚。

    三個兒媳婦也都過來，一同為杏子說好話。

    那可不是三個普通人，後是三個有家世的家族。

    這些閑著沒事的貴婦們，一點小事能說出花兒。

    自己的事傳過去，隻會說心狹隘，眼裏容不得人，眼皮子淺……

    想著就頭疼。

    終於挑簾子出來，淡淡地說，“起來吧。”

    “謝母親不與我們計較。”青連終於在杏子之前開口。

    他先起來，去扶杏子時，母親咳嗽一聲，杏子自己起來，麻起了一下沒站住，又跪下了。

    仰著臉笑著對婆母說，“母親大人，媳婦跪得麻了，可否麻煩自己夫君拉一把？這個合不合咱們宅門裏的規矩？”

    老夫人最恨這張笑臉，恨不得擰兩下出氣。

    可杏子說話實在挑不出理，隻得幹地說，“自己媳婦，這裏又沒外人瞧著，扶一把有什麽關係，有外人時萬不可拉拉扯扯。”

    “母親大人，媳婦記得了。”轉過頭，沒有手，而是等著青連來扶。

    隻有一雙眼睛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杏子狠狠瞪了青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