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裴琰點點頭,親自拎起了那隻木箱。
“我來背。”蘇禾從他手裏拿過了木箱,背在了肩上。
今日是扮小隨從來跟他一起審溪山匠人的。對溪山老匠人那雙假臂十分好奇,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竟然半點都看不出是假臂。想學這門手藝,昨晚對裴琰說要做最堅固的質牌和甲都是真的。雖然平常喜歡戲弄裴琰,可的心是認真想守護裴琰,就用自己的方式來守著他。
“把食盒拿著。”裴琰朝張酒陸打了個手勢。
蘇禾早上親手做了幾道菜,帶過來給溪山匠。
齊霽風側讓路,等裴琰和蘇禾一行人進了角門,這才跟了上來。
“皇上已經把下調至刑部。溪山匠由下協同王爺審理。”
“甚好。”裴琰淡淡地應了一句。
“本王放心,下隻是協同,不該說的,本一個字都不會泄出去。另外,蘇姑娘來此一事,皇上早已預料,他說,蘇姑娘想問什麽盡管問。還有,皇上說,別忘了那隻大燈籠。三月三龍抬頭的時候,要掛上去。”
“他還沒忘了那隻大燈籠啊。”蘇禾有些意外,差點忘了大燈籠的事了。
齊霽風低笑道:“皇上怎麽會忘。”
蘇禾看看齊霽風,加快腳步跟上了裴琰。齊霽風幹嗎一直衝笑,笑得心裏的。都是齊家人,齊鈺就很乖巧,蘇禾就和齊鈺說話。
裴琰進了刑部的小門,渾氣場就不一樣了。一張俊臉上不見半點笑意,看人時眼神也冷。刑部值守的員都在後院侯著,見他過來,趕行禮。
“見過永驍王。”
“帶路。”裴琰從一眾員麵前走過去,淡聲道。
幾位員連忙加快腳步走在了前麵,帶著裴琰一行人直接來到了一個小院前。推開院門,裏麵傳出了鐵鏈咣當的聲音。
蘇禾往裏看去,隻見那位老匠人披散著一頭白發,正繞著院中的石桌走,石桌上擺著筆墨硯臺,還有一碗冷冰冰的粥。
還以為老匠人會被關在暗的大牢裏,沒想到是關在這樣一小院中。老匠人雖是披頭散發的,可看著神還不錯,一白麻布袍很單薄,拖在地上的袍擺上有褐的跡,應當是之前過刑,也有可能是鎖在腳上的大鐵鏈磨破了他的。
“老先生還是沒筆。”裴琰走進來,看了一眼桌上空白的紙張,徑直坐到了桌前。
老匠人笑笑,低聲道:“沒什麽好寫的,小老兒一生被枷鎖鎖著,如今不過是多了兩條鐵鏈而已,照樣可以走路。”
“他已經走了一整晚了。”負責看守的員上前來,俯到裴琰耳邊小聲說道:“昨晚大年三十,他一圈一圈地走,這鐵鏈就在地上一圈一圈地拖著,那靜真是刺耳。下覺得這鐵鏈還是長了,得把雙鎖才行,再加些重量,加個三十斤。”
“來人,拿鐵鏈。”裴琰朝著張酒陸打了個手勢。
張酒陸應了聲,大步走出了院子。不多會兒,他握著一條沉甸甸的鐵鏈來了,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咣當一聲,給那員的脖子套上了。
“錯了,錯了,是他……”那員清瘦,被這鏈子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急得揮著手直指那匠人。
“沒錯,就是你。”裴琰盯著那員,冷冷地說道:“本王前日來時,已經下了令,去掉鐵鏈,為何不執行?”
“可是,他是重犯,這鐵鏈取掉,他會逃啊!”那員慌忙跪起來,連聲辯解。
“他若想逃,你的鐵鏈本鎖不住他。”裴琰揮了揮手,沉聲道:“取下來。”
員被鐵鏈子得直不起腰,趕從腰上取下鑰匙,雙手捧給了張酒陸。
張酒陸從他脖子上取下鐵鏈,咣地一聲丟開,大步過去解開了溪山老匠上的鐵鎖鏈。
老匠人捋了捋須,笑著看向了蘇禾:“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蘇禾把背的木箱子放下,朝著老匠人行了個禮:“老先生安好。”
“好,好。”老匠人笑著點頭,上下打量著蘇禾說道:“小姑娘比上回看著氣運還要好。”
“老先生還能看相?”蘇禾好奇地問道。
“當然,人的氣運都在臉上寫著。”老匠人笑笑,大大方方地在石桌前坐下,看著蘇禾說道:“第一次見到小姑娘時,雖已是大富之相,但都不如今日。”
蘇禾覺得他有點神,昨晚上得了裴琰給的印章,那可不是更富了嗎?
“你們不必對小老兒客氣。上刑也好,砍頭也罷,溪山匠人是不會喊痛的。我們溪山匠人哪怕剁手,哪怕剝麵,都認了。但是圖紙不會,祖上留下的財富更不會。那是要給下一位明君的。”
“你大膽!”齊霽風擰眉,低斥道:“如此謀逆之言,你就真不怕砍頭?你不怕,你的族人怎麽辦?”
“小老兒的族人,這裏不正有一個嗎?你們瞧瞧,我溪山後人多麽彩照人!”老匠人指著蘇禾,朗聲笑道:“小老兒不妨告訴你們,當初先祖帝降罪時,族長被淩遲死,四大壇主被五馬分,全族人,無論老都在刑場上看著,都無懼。當時族長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們可有人知道?”
裴琰長眉輕抬,淡聲道:“當日行刑的所有人,包括員和衙差當晚都被死,一眾人皆被割去舌頭,剜去眼睛,堵上耳朵。當日在刑場上到底發生過什麽,無人可知。”
齊霽風擰了擰眉,看向了裴琰。
蘇禾也覺背上一陣涼意,族長到底說了什麽話,竟然讓聽到的人都死得如此悲慘。
“那小老兒也不能說了,畢竟小老兒還是很喜歡這位小晚輩的。”老匠人又看向了蘇禾,滿目的慈。
“老人家,你是我娘親的爹爹嗎?”蘇禾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你記住了,天下溪山匠人都是一家人,你我一聲祖父,也沒錯。”老匠人抬起手來,看著是要去蘇禾的頭,可是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神恍惚了一瞬,又笑道:“你們想知道的事,其實都在你們從蘇家室搜到的那本書裏。不過,那書隻有半冊了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那本書是你撕掉的?”裴琰皺眉,認真地審視起麵前的老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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