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英明，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忠和看了看皇帝的臉，這才繼續道：“一個小野種，確實不佩皇上多給一個眼神。”

    “明明有技藝，卻隻會做燈籠，金蟾，還是通所出。裴琰自己就挑了這麽個人，哪比得上他……”皇帝皺著眉，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可話沒說完，他又把後麵的話吞咽了回去。

    大殿裏安靜下來，隻有他吞咽茶水的聲音回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冷說道：“溪山族長死前曾說，天現紅月時，明主現世，天下盡歸新主。紅月已現過兩次，你說，還會不會出來？”

    忠和雙一，立刻跪下，小聲道：“皇上，那不過是妖言眾。”

    皇帝端著茶水想了好半天，皺眉道：“朕乏了。”

    忠和立馬捧上了托盤，撥了幾下裏麵的綠頭牌，陪著笑臉說道：“皇上有段日子沒去昭貴妃那裏了，不如去坐坐，聽昭貴妃唱唱曲？”

    “不去。”皇帝皺皺眉，不耐煩地說道：“朕就歇在這兒，熄燈吧。”

    忠和公公趕放下了托盤，快步過來攙扶皇帝，小聲道：“若皇上煩惱，不如召惠妃前來……”

    “好好當的神，長那樣子，朕沒興趣。”皇帝往榻上一躺，一臉厭惡地說道。

    忠和公公趕往上拍了兩掌，跪坐下去，把兩隻靴子擺好。

    “你真覺得蘇禾隻會做金蟾？”半晌後，皇帝突然問道。

    “會不會做別的，不如再等等看。若真做了大逆不道之，到時候再清算不遲。”忠和馬上說道。

    皇帝的手探出被子，抓住了白菩提佛珠，用力攥了，深深地吸了口氣。就在忠和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隻聽得皇帝似囈語般低喃了一句：“他不像他父親。”

    忠和怔了一下，小心地看向了榻上的男人。

    燭昏暗地籠在他上，他大半個人都在影中，尤其是他的臉被暗籠罩著，眼角皺紋堆積，老態盡現。

    是人皆會老，英雄亦遲暮。當年意氣風發視天下人如糞土，如今在高位卻又滿心惶恐。他害怕枕邊人背叛他，他害怕子會背棄他，他害怕年輕一代超越他……

    可是，時滾滾，從不會因為他是皇帝而停留，更不會阻擋年輕一輩走向更強的路。

    多年未曾夢到過那人了，但是今晚，他夢到他了！

    年如芝如蘭，手持一把白銀長槍站於菩提樹下，笑得如沐春風，大聲他：走，我陪你殺到那個地方！

    可也隻是一瞬間，數把鋼刀穿了年的，鮮將年淹沒……年慢慢地抬起頭來，他角淌著，看向皇帝的眼中全是憎惡！

    “不是我……”皇帝猛地坐起來，他大口著氣，雙眼瞪得老大，紅布滿了他的眼睛。

    “皇上您怎麽了？”忠和弓著腰過來，張地問道。

    皇帝抬袖了額上冷汗，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半晌後，皇帝低低地說道：“傳朕旨意，賜裴琰打王鐧一柄。”

    “啊？”忠和怔了一下，飛快地抬起了頭，一臉困看著皇帝。

    皇帝疲憊地翻了個，沙啞地說道：“去辦吧。”

    忠和行了個禮，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大殿。

    ……

    蘇禾蒸了一大鍋的桂花米糕，裴琰帶一份等會兒要去刑部，帶上一些吃食，了可以填填肚子。

    “姑娘！大喜事！”容玉拎著擺從門外衝進來，興地說道。

    “什麽事？”蘇禾好奇問道。

    “皇上賜了大人一柄打王鐧！”容玉手舞足蹈地比劃道。

    打王鐧！上打昏君下打臣打打王鐧？

    老皇帝是大夢醒來想改邪歸正了，他是怕死後進不了皇家祖墳？

    “好威風的打王鐧！”容玉興衝衝地形容著那柄打王鐧的樣子，可見蘇禾一直不出聲，於是猶豫道：“難道不是好東西？”

    “是好東西。”蘇禾點頭，輕聲道：“可是越好的東西，越不好把控。權勢越大，嫉恨越多。”

    “姑娘是怕有人嫉妒王爺，給王爺使絆子下黑手。”秋韻裝好食盒，嚴肅地說道：“多事之秋，那些人都恨不得把腦袋進殼裏，隻有王爺衝在前麵。”

    “走吧，給長公主和大人送桂花米糕去。”蘇禾拎起了食盒，輕聲道。

    秋韻和容玉一人拎了隻食盒，跟上了蘇禾。

    之前各家送給裴琰的那些妾室都還住在長公主府，平常都陪在長公主邊，陪排遣一下寂寞。蘇禾進去的時候，眾妾室和孫嫦佳都在呢，裴琰也還沒走，桌上擺的正是那柄打王鐧，金閃閃，又鋒寒銳利。

    見蘇禾進來，眾子慌忙起給行禮。

    “蘇姨娘來了。”

    “蘇姨娘安好。”

    “自家姐妹，不必多禮。”蘇禾有模有樣地說了一句，嗓門洪亮。

    裴琰角了，扭頭看向了。蘇禾抬手捋發，趁著袖子擋住了臉，朝他做了個鬼臉。

    “皮。”裴琰低了聲音，把拖到了麵前。

    “這是桂花米糕，”蘇禾收斂了玩笑神，把食盒放到桌上：“大人等會兒帶著。”

    “呀，我正想吃這個。”孫嫦佳連聲道謝，直接用手拿了一隻就往裏塞。

    俞夏拿了碟子和筷子過來，夾了一隻，捧到了長公主麵前。

    長公主嚐了一隻便停下了，讓人依然把盒蓋蓋上，“都給琰兒帶上，那刑部裏麵也沒好吃的。”

    “用不了這麽多。”裴琰挽了袖子，親自夾了一隻桂花糕放到長公主麵前，低聲道：“特地給你做了，你就全吃了吧。”

    “我哪吃得了這麽多，我又不是豬。”長公主小聲抱怨道：“怎麽做點吃的，我還得全吃了。”

    “那盆子惡人糖你不是全吃了嗎？”裴琰低聲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了……”長公主一陣心虛。那糖砸有趣，砸完了就使勁地嚼了吞掉，十分解氣，每天得空就砸幾個，竟讓全砸了。這朝中上下，皇親貴戚之中，看不慣的人全讓砸了個遍。

    裴琰笑著夾了一塊桂花糕，固執地喂到長公主邊，看吃了，這才轉走到了蘇禾麵前。正彎著腰，好奇地看那隻打王鐧。這東西看著很結實，不知道能不能用它死狗皇帝？

    “他為什麽賜你這個？”扭頭看看裴琰，小聲問道：“是想示好？求和還是拉攏？”

    “理他的。”裴琰淡淡地說道。

    “公主殿下，王爺，裴家來拜年，給老太太磕頭來了。”管家快步進來，雙手捧上了大紅燙金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