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牆壁上全是黑褐的跡,風穿堂而,把腐臭的腥氣吹得四飄散,聞到這氣味,人人都開始頭昏腦漲,哪怕是張酒陸他們見慣了的,也被熏得想要逃到一邊大吐特吐。
蘇禾也顧不上禮儀形象了,揪了把薄荷草捂在口鼻上,擰著眉,屏著氣走到了牆壁前。
嘩……
幾桶清水潑到了牆上。
牆上有字慢慢顯現出來。
“我者殺我,敬我者恨我,念我者憎我,盼我者忘我。人生如夢,大夢歸來,九霄黃泉,唯我獨行。今夜永別,死生不複見!”
大字矯若驚龍,鸞飄泊!最後一個見字甚至還淌下了長長的痕,看著刺目至極。
“這是裴駙馬的親筆?”太子站在門口往裏看。他也想進去,實在這氣味讓他忍不了,剛剛隻踏進一隻腳,就差點被熏得暈厥過去。
“確是我父親的親筆。”裴琰手輕著那幾筆字,神哀傷。
當時父親被害之後,所有他寫過的字,畫過的畫,全部焚燒。甚至父親當時寫過的折子也都被皇帝封存,就算是他,也無法拿回來。
這麽多年了,他努力地模仿父親的字,長公主總說不像。今日看這幾行書,他才知道為何不像。父親的字與他的人一樣,表麵風輕雲淡,骨子裏意洶湧。而裴琰的素來是外放的,他小時候失去過太多,所以如今有了能力,便會竭盡全力地
“這話……嘔……什麽意思……嘔……難道是皇姑姑殺了駙馬?駙馬……嘔……嘔……”李慈用了好幾層帕子捂著,可還是無法忍這臭氣,他指著字,腦子裏一陣清醒又一陣混沌,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了。
“出去!”裴琰沉著臉,猛地揮手,扣住李慈的胳膊,將他從窗口甩出。
李慈本就吐得渾力,加之在武功上從來都不是裴琰的對手,此時他被裴琰狠狠地甩了出去,哼都未哼一聲,直接摔得昏死了過去。
“裴駙馬這是在等死。他該何等絕,才會用自己的留下這樣的絕筆。”李慕憬凝著那幾行書,長長地歎息,末了,他看向了裴琰,低聲說道:“這氣仍有餘毒,聞多了也會傷,你先出來吧。”
一直沉默的齊霽風這時轉過來,朝著裴琰行了個禮:“太子殿下說得有理,王爺和蘇姑娘先出去吧。”
蘇禾拉著裴琰的手,想帶他出去。可他就像了定,麵慘白地盯著牆上的書,一不地站著,任憑蘇禾怎麽拉他,他都不肯挪腳步。
“我和母親都他,他不應該這麽對我和母親!為什麽?他明明可以離開,為什麽要留在這裏等死?”裴琰用力出手,雙手抖著向牆上的字,“為什麽不走?為什麽要等死?他中了百日糜,卻不肯找解藥,他明明可以躲開這場刺殺,卻故意讓我和母親留在長公主府,他獨自在這裏等死!到底是為什麽?他為什麽要一心求死!”
“大人,你不要這些字了。”蘇禾又拉住了他的手,想把他給拖出去。
“他沉毒發作了,張酒陸,秦隨之,你們趕把他拖出來!”李慕憬眸一沉,果斷地下令。
“姑娘你先出去。”張酒陸大步跑了進去,匆匆對蘇禾說了一句,揮掌劈向裴琰的後頸。
可他手掌還未到裴琰,裴琰形一閃,一掌先擊中了張酒陸的肩膀,把他給打得飛了出去。
“秦隨之!”李慕憬臉大變,手一揮,一隻白玉小瓶子拋了出去。
秦隨之形躍起,接住了白玉瓶,拇指用力一挑,挑開了瓶蓋,將裏麵的末往裴琰上灑去。
“喂喂,這風向不對啊!”蘇禾話音還未落,一陣大風從窗口撞進去,將末吹得都往秦隨之上飄去。
秦隨之臉一變,飛快地扭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但是,晚了。
秦隨之形晃了晃,撲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來吧。”齊霽風拿出一隻小瓶子,大步走向了裴琰。
瓶子裏是蒙汗藥,能讓裴琰暫時安靜下來。
齊霽風看著溫溫吞吞的,沒想到手還不錯,而且很聰明,他並沒有靠裴琰太近,而是停在幾步之外,將藥瓶狠狠擲向了牆壁,藥瓶破碎,藥漫天飛舞。
裴琰形晃了晃,高大的子往地上栽去。
“大人!”
“王爺!”
眾人朝他衝了過去,穩穩地接住了他。
別院所有的房間都破敗不堪,無法住人,侍衛們在院中搭了臨時帳篷,生了炭盆,摔暈過去的李慈和被迷暈過去的裴琰都躺在裏麵,一人一張用木板臨時搭起的小榻,睡得深沉。
太落山了。
一彎月慢慢地攀上屋簷,屋簷上蹲著吉祥,仰頭看著月亮,而那彎彎的月亮角就像勾在了琉璃上似的,能隨時把它給帶去九天雲霄。
蘇禾燉了一鍋牛,和了麵,搟了麵條,算是晚膳。
“不等他們嗎?”李慕憬看著放在麵前的麵條,沉道。
“大人的那份我已經煨在小爐子上了。”蘇禾指了指另一隻小炭爐,炭爐上放了個小紫砂陶罐,從蓋子的氣孔裏冒出一縷白白的熱氣。
李慕憬這才端起碗,拿起筷子。
“齊大人,你也湊和應付一頓吧。”蘇禾看了看天,扭頭看向了齊霽風,他帶著侍衛裏裏外外清理了一遍房間,此時一狼狽,頭發都沾上了蛛。
“多謝蘇姑娘,齊府會送晚膳過來。”齊霽風朝蘇禾笑笑,走到另一頭的斷木前,隨意挑了斷木坐下。
院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是張酒陸和秦隨之。他們兩個剛去外麵的山泉清洗過,換了幹淨的服。秦隋之要矜持一些,麵上沒做遮擋,張酒陸大大咧咧地往鼻孔裏塞了兩團薄荷草,一邊走還一邊用一片大葉子扇風。
“王爺還沒醒嗎?齊大人,你那藥不會有啥問題吧?”張酒陸探頭往大帳裏看了一眼,皺起了眉。
“不會有問題,永驍王隻是急火攻心,所以在藥的作用下會睡得沉一點。”齊霽風沉穩地說道。
“那就好。我先吃點兒,墊墊肚子。”張酒陸端了一碗麵,蹲在大帳門口吃。
“隋之,你也來。”李慕憬又了秦隋之一聲。
秦隋之這才坐下,從桌上端起了一碗麵。
“裴駙馬竟是主求死,真是讓人始料未及。”齊霽風看著清理完的房間,突然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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