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我想過,我真的想過,我不是魯莽去做這件事的。」顧影在他膝上直起腰,「和我導師一起競爭會長的還有其他候選人,他們一定會為我推這件事。還有,現任科學院院長嫉惡如仇,他曾經帶頭揭了阿茲海默癥造假騙局。這一次,我不是以小博大,而是看到了贏面,才敢下重注的。」
沈時曄挲著後腰,冷靜地接上話,「可即便這樣,你也不可能全而退。博士生與導師綁定得太,你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顧影頓了頓,乾脆地承認,「所以我沒想過要全而退。歐洲北容不下我,我就回東亞,東亞也容不下我,去南、北非那些第三世界國家也可以。只要能繼續做研究就好了,我並不在乎在哪裡……」
「不許不在乎。」沈時曄在腰後一拍,截斷的話。
顧影一愣,被他抬起下,對上他深邃沉靜的眼。
「你是天才級的研究者。天才,就應該站在學的最高殿堂,推智識的邊界,著書立說,等著死後被寫進教科書。」
哪有這麼誇人的……
顧影抬了抬屁,嘟囔一句,「你咒我啊。」
「不是咒你,是讓你想好,將來上教科書的時候,要留下哪一句名人名言。」
他說這句話,帶著一種本該如此的一錘定音。五天後,莫里哀cellarius上的論文被撤稿。十天後,顧影回到倫敦,在私人酒會裡見到掌握學期刊半壁江山的Princip集團東家、以及頂刊NSC的主編,才懂得沈時曄這一句話的含金量。
*
這場酒會辦在皇家植園的一個小展廳,一走進去,明的玻璃罩里是一株頂天立地的熱帶植,葉片間吐出火紅的花舌。花葉背面,NSC的主編正端著尾酒杯對老闆上Cellarius主編的眼藥,「Lancet太執著於追熱點了,今年Cellarius有十二篇論文撤稿,固然是作者的責任,也有Lancet太急功近利的原因。」
其實,Cellarius和NSC作為業兩大頂刊,針鋒相對地打了幾十年的擂臺,誰沒有為了製造大新聞而搶發過爭議的論文呢?非要說,是Cellarius今年運勢不太好。
NSC之前收過顧影的論文稿件,故而也識得,舉了舉杯,識趣地讓出了位置,「論文還在審稿期,我還是迴避的好。」
顧影一怔,意會過來,點了點頭。原本的論文在莫里哀登上cellarius的同時已經被退稿,主編這一句話,意味著又重回審稿序列的正軌。
雖然在莫里哀被撤稿時已經有所預料,此時仍到緒複雜,沒想到一件以為要磕到頭破流的事,就這樣輕飄飄地解決了。
主編走後,面前文質彬彬的中年白人朝出。顧影連忙握上,「Dav,幸會。」
誰能想到幾個月前莫里哀還用麗家先生而來,要是我和你沒關係了,它會被收走嗎?」
威士忌杯「咚」一聲擱在中控臺上,沈時曄神冷下,拍了拍。那不是平時調的手法,而是懲罰,帶來明顯的痛覺。
「胡說什麼。」
「沒有胡說。異國的話,本來就很難不是嗎?而且……」
而且,沈先生平日在香港,繁花迷人眼。
顧影說的是大實話,但見沈時曄面不虞,便弱弱收了聲,主抱上去換了話題,「第一次見沈先生戴眼鏡。」
沈時曄這才理一理,眸從鏡片後面淡漠地瞥過來,「不好看?」
眼鏡文質彬彬,他的眼神波瀾不驚,組合在一起,就了他深邃複雜的氣場。顧影不敢說這樣其實瘋了,一個勁搖頭,「不是……就是更有距離了。」
沈時曄摘下眼睛,單手來時,象牙白的邁赫已經在羅馬式噴泉前面等著。來時是Emma送,撳開右側車門,不想卻看見了深西裝一清貴的男人。
他鼻樑上戴著副銀平鏡,右耳掛著藍牙耳機兩條長慵懶疊,膝上放著白紙黑字的文件,一隻手握著鉛筆正在做批示。
顧影一想到埃及回程的專機上,那隻手是怎麼著清酒里的冰塊,融化在深的,的膝蓋就不爭氣地了。
靜止了太久,路人頻頻向豪車的景象行注目禮,沈時曄蹙眉抬眼,鉛筆筆桿指了指面,「坐上來。」然後按著耳機對對面的人說,「沒事,繼續。」
顧影知道再磨蹭下去沈時曄就要親自下車來收拾了,不得不俯首帖耳地側坐上去。
男人堅結實,每一次坐覺都很糟糕,偏偏沈時曄喜歡看臉紅窘迫。今天為了得,顧影穿一香檳的沙西,半跪在他膝上時,像條小人魚,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族在Princip的份威脅呢,只過了幾個月,已經與Princip的東家面對面。
山頭林立,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細想一下,其實很不寒而慄。難道人活一輩子,就一定要被遊戲規則裹挾著走嗎?
顧影很明白,能夠見到學圈背後的第一大資本,這個機會有多難得。應該多說幾句,認真推銷自己,好在Dav這裡掛上號。但今天很不在狀態,說到底沒有什麼野心,從一個普通的學生被驟然推到幕後之手前面,其實很沒有安全。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辜負了沈先生的用心。
對面的Dav看出的心全了,抿著,像是還在全心抵抗著他。但鼻尖已經全是沈時曄的氣息,一呼一吸都帶著甜味的熱意,抵賴不了。皺了皺鼻子,「萬一親王記仇呢?他是政客,你只是個商人,他也許會暗殺你,我不想被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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