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知道。

    沈頤喬當初答應結婚，是因為他說：“不如我們試試，我不介意你心裏有他。”

    他宛如裏的足者，在未達目的之前做足了伏低做小的姿態。

    說不介意，全是假的。

    他其實介意得要死。

    可是趁虛而本就需要丟棄一些為人世的底線，他做好了準備，為當時，也為將來的一退再退。

    他還記得當時說出這句話時，沈頤喬茫然得很：“周先生，你喜歡我嗎？”

    “抱歉，我還沒正式喜歡過一個人，所以我沒法說出這種覺到底是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我欣賞你。”

    欣賞。

    還真是一個可進可退的詞。

    沈頤喬問：“欣賞什麽？”

    是工作室遊刃有餘的姿態，一不茍的態度？

    還是私底下的靈？

    亦或是初見麵時驚鴻一瞥？

    周沉不確定。

    他是個坦誠的人，編造一個謊言已經耗費太多，於是直白道：“欣賞也好，喜歡也罷。很多時候兩個人在一起適配才是最難的。”

    他承認，這句話裏有對向知南的不滿。

    沈頤喬低垂視線：“聽起來您好像很有經驗。”

    “人和人之間的相法則大同小異。”周沉說。

    “如果，不合適呢？”

    周沉思慮片刻，篤定道：“我的判斷沒出過錯。沈小姐，我等你的答案。”

    ……

    和沈頤喬的婚姻是以他的欺騙作為開場的。

    周沉遠沒有自己說的那麽善於忍讓。

    因此，他隻能自食其果。

    既然最開始做出了大度的假象，現在打碎了牙也隻能往肚子裏咽。這是他順風順水人生中最無力的一樁。

    袁飛說完，周沉除了苦笑再擺不出更多緒。

    他了會兒眉心，劇烈跳的太讓他眼眶發脹，皮下神經如打鼓一般砰砰撞擊。兩杯咖啡帶來的功效同時加速了心率，甚至於能聽見循環，耳正嗡嗡作響。

    袁飛關心道：“哥，你怎麽了？”

    周沉猛地起，有些失了往日分寸。

    “我先走了。”

    “……那，我再送送你。”

    這次袁飛被攔在了辦公室門口，周沉沒讓他送。

    著男人影消失在門背後，袁飛拿起手機，展開這幾天都沉寂的小群：這幾天要不要約牌？

    群裏其他人回：這是八卦群，約牌你發錯了吧？

    袁飛：反正就問你們幾個。沉哥最近應該不會來。

    其他人：點解？

    袁飛：直覺。沉哥看起來心不好。

    群裏這幾個都有空，約在下班後。

    南湖會所的高爾夫球場已經鋪上了草皮，臨近節日，會所裝點奢華，連夜間的球場都亮如白晝。

    袁飛靠在窗邊煙：“這片場地真做球場了？”

    “不然呢？沉哥出的錢，他想改養豬都行。”

    “養豬倒不必了。”袁飛抖落煙頭，話鋒一轉忽然問，“那個打網球的現在還在深市沒？”

    因為周沉的關係，哥幾個或多或都有關注這次中巡賽。

    他們圈裏也有好網球的。

    畢竟網球被稱為上流社會的運，就算不那麽冒，有些人還會裝著喜歡的樣子，沒事約上兩局。對於就在本地舉辦的比賽，他們會關注。明星選手，他們也會想方設法與其牽橋搭線。

    不為什麽，約著打一場拍個合照，很適合裝。

    “還在呢！不過聽說快要去趕下一場比賽了。”

    袁飛笑了笑，撳滅煙：“魂不散。”

    ……

    “魂不散。”

    沈頤喬整理好稿件準備下班的時候，萬宜正好從旁經過，說了這麽一句話。

    沈頤喬扭頭，看到萬宜站在窗口，正往電視臺樓下。

    “你說什麽？”

    萬宜把百葉簾拉上，手指撥開其中一片隙，指了指樓下停車坪：“看到那輛車了嗎？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停在那。車子了全私玻璃，又不亮燈，跟幽靈似的。”

    萬宜被襲擊後格外注意。

    低聲：“會不會又是那誰的黑？”

    “不至於吧？”沈頤喬說，“現在可是風口浪尖。”

    “正是因為風口浪尖，大家都理所應當覺得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挑事，而我們，則會放鬆警惕。”萬宜一副“被我說中”的樣子，“你看，你就已經放鬆警惕了吧？”

    沈頤喬把稿件放回包裏，走到窗前跟著往下看了一眼。

    黑商務車，前排駕駛座能看到一隻屬於男人的獷的手，那條手臂就搭在方向盤上，百無聊賴地點著儀表盤。

    車裏有人，卻像等人似的長久停在原地。

    沈頤喬看了眼辦公大群。

    這個點除了淩晨檔相關的工作人員，都正常下班了。整棟樓隻有零星幾層亮著燈。

    對方要等的人就在其中？

    沈頤喬拉回萬宜的手，百葉簾啪嗒一聲複歸原位。

    “你一會往哪走？”

    萬宜聳了下肩：“我車就在那輛車邊上，所以才格外注意。”

    “我和你一起下樓。”沈頤喬拿起座機給樓下安保部打電話，又拍拍自己的包，“我包裏還有防狼噴霧。”

    兩人下樓時已經有一名保安等在電梯口。

    一行三人穿過大廳往外。

    “先送你上車。”

    沈頤喬說著將手搭在托特包的拉鏈，手指下垂，指尖剛好住裏邊那瓶防狼噴霧。

    說不張是假的。

    走向黑商務車的那幾步，甚至都覺得手指在抖。

    搭在儀表盤上的那條手臂看起來很有力，它的主人必然人高馬大，萬一真是來滋事的，憑他們三人還真說不好。

    顯然安保大叔也是這麽想的，手裏警被出了一個個汗掌印。

    最後幾步三人都不由地放慢。

    在萬宜即將解鎖上車的前一秒，一旁鄰的黑商務車忽然滴滴響了兩聲，嚇得萬宜一個箭步跳回車頭。

    後車廂的自門緩緩劃開，路燈傾斜照了進去。

    三人隻看到一截黑速幹布料運，一雙限量版球鞋。球鞋鞋尖向外，一步邁到了車下。

    漁夫帽下年輕的臉這才出小半。

    他帽簷得很低，鼻梁往上一片影，鼻梁往下則是薄和瘦削的下頜。

    一米八幾的男生站在們麵前，流暢地舒展開筋骨，明明站得筆直，在沈頤喬麵前卻像矮了一截。

    無措的姿態很容易讓人看出兩人之間的易位——他像是在討好。

    沈頤喬長舒一口氣，手從包裏垂了出來。

    “怎麽是你？”

    安保大叔不認識對方，但聽口氣知道是人，擺擺手跟著舒了口氣：“沒我的事那我回了。”

    萬宜的車就在旁邊，沒法說出“我也走了”這樣的話來，畢竟要上車，必須從兩人之間穿過。

    此刻還想吃瓜。

    “哦，原來是大明星啊！”萬宜怪氣地說。

    向知南目在沈頤喬和萬宜之間走了一圈。

    看起來沈頤喬並無避著萬宜的意思。接下來要說的話，不介意萬宜在場。

    “我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我，我就試著過來等等看。”

    向知南聲音很低，嗓音裏的沙啞還未痊愈。

    他此刻的態度像極了得不到臨幸等在路邊求一個機會的妃子，姿態放得很低。

    “手頭的訴訟資料我帶來一份完整的，需要你簽個字。我馬上要離開深市，一時沒找到妥善的人代理，所以想著——”

    他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燈下。

    “你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