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黎不喜歡下雨天，可那一年北京的降水量格外沛，有好些日子早起時院子裡的石階都是漉漉的，花壇里零落泥，狼狽不堪。

那段時間熱衷於親自清理這些葉片，一片片不厭其煩地撿出來，像是有強迫癥似的。

容凌也不攔著，只陪著靜靜等待著。

直到勞節前夕，在撿完一籃子的枯枝敗葉後忽然問他，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彼時他在院中的石桌上喝一杯龍井，聞言擱了，沒應。

過一會兒才開口：「徐靳告訴你的？」

或者是那天被常勇軍帶去見他媽的時候。

「我又不傻。」鍾黎笑了笑，嚨口卻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緩了會兒才繼續，「你難道還能瞞我一輩子嗎？」抬頭環視，「這麼好的院子——」

容凌別過頭，不忍再看的神。

鍾黎著他漠然到極點的臉，只覺得他好像戴著面，像一臺的儀，讓人連指責他薄寡義都沒辦法開口。

有一種人不管做什麼都非常清醒，永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哪怕是最瘋狂的時候。

「我看過的講座。」鍾黎道。

容凌怔了一下，半晌才意識過來，這個「」指的是程京華。

仿佛並不需要他的回應，鍾黎又道，「不過是在網上的記錄視頻。」

R大才，工學、經濟學雙學位，高級工程師又曾在中泰做到至高管理層，放眼國也沒幾個吧，跟他配的，據說家裡背景也很深。

悲哀的是，人家長得也很好看，端莊大氣，氣質斐然，連唯一的優勢都不占。

鍾黎著空曠的庭院，心裡也空的，忍不住將自己抱。

隔著一張石桌，容凌也沉默地坐著。

猶如一場早就知道答案的審判，拖延了這麼些時日，終於到了判決期。已經度過漫長煎熬的牢獄生涯，真到了這一天，反而像是耗盡力氣似的，再沒有多餘力來爭吵。

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兩人都冷靜的。

鍾黎深吸一口氣，對他說：「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不會甘願屈居人下。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能理解，五哥，我們分開吧。」

冷風揚起散落一地的葉片，翻翻卷卷，有兩片還落到他的鞋面上 。

容凌垂著眸子，不發一言。

鍾黎笑了：「你都要跟別人結婚了，難道還打算留著我在這兒？這對我，對人家程小姐都不太公平。」

「我很抱歉。」他終於開口了，起走到面前，高大的影子如山一樣籠罩著。

他的雙手，就這樣握著細瘦的肩膀，說他很對不起，但是他不會放手。

鍾黎愣了有兩秒，因為一開始本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用一種平靜的調子說出這樣一番荒誕的話：「事實上，這不是我跟的婚姻，這是顧家和程家的結合，我不會跟一起生活的。你也不用怕找你的麻煩，我跟談過了，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鍾黎只覺得跟聽天書似的，心裡湧一冷流，四肢都不自覺發。

咬住牙齒，笑容都很勉強了：「你的意思是，你一邊要結婚，一邊還要把我養在這兒，給你當個見不得的兒嗎？」

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能這麼平靜，他早就計劃好了。

既要又要，他什麼都不肯捨棄。

可從來沒有問過願不願意。

也許在當時的他看來，的意願確實本不重要。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他給了再生，給了明艷綻放的資本，所以的命運本就不由自己做主。

「容凌，你太自私了。」

瞪著他，眼角有一滴淚。

第39章 養

「喝點兒吧, 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日早上，容凌端著一碗小米粥坐在床邊，用勺子慢慢攪拌著。

鍾黎靠在床頭定定著他,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是真的不懂, 他們都鬧這樣了，他怎麼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像以前一樣哄著。

容凌舒了口氣，低頭吹了吹粥，笑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忽然發現我沒有那麼了解你。」

「沒事, 你可以慢慢了解,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鍾黎已經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作無謂爭論：「太悶了, 我想去超市。」

他意外地好說話：「好, 你想去哪兒都行。」

鍾黎：「別讓俞沅和卓碩跟著我, 我想一個人走走。」

容凌笑了，翹起一邊角，有點兒莞爾有點兒戲謔, 無聲的表像是在說「你這個小朋友, 以為我是傻子嗎」。

鍾黎以前很喜歡他這樣篤定從容的笑容, 覺得特別帥, 讓心生悸。

如今這種表只讓到渾發冷, 鍾黎不再說話，眸子黯淡下來。

「吃點兒粥。」容凌把吹涼的一勺粥遞到邊。

沒理他。

他也不生氣, 只笑了一笑：「你要跟我來的？黎黎，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

鍾黎：「你還能強我不？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垂眸盯著木然倔強的臉，還有眼底對他的那一不屑, 反而笑了：「我是不能拿你怎麼樣, 我捨不得。不過，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證了。你那個楊玨的朋友, 要是你實在無聊，我請來陪陪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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