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父穿著藍白的病號服,躺在病床上。一年前他被確診為尿毒癥,然後被送進了醫院。因為患重病,臟功能急速下降,腸胃功能紊導致出。
病發後期,班父經常出現肺水腫,心包積的癥狀,病發的時候,雙下肢腫脹且排不出尿來,整宿整宿都痛苦得睡不著。
這個病是個富貴病,能靠析活命,但它很折磨人,讓人覺得比活生生挨刀還難。
病發時,班父難得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剛做完析的班父比他的實際年齡老了十多歲,不像個中年人,像個垂死的老人。
班父的臉慘白,全腫脹得像個皮球,他似乎連手機都舉不出來,無力,臉上多了好幾道皺紋,氣神大不如前。
比起從前的嚴苛和冷漠,班父整個人和了很多。
他剛開口說話,好像牽了傷口作頓住,接著費力地從病床上坐直了一點,發出痛苦的氣聲。
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班父了,似乎又拉不開這個臉,咳了很久,問道:
“你現在怎麼樣了”
班盛低下頭,輕聲笑:“還沒有死。”
“你——”
班父明顯被氣到了,腔劇烈地起伏著,他一氣,上痛得更厲害,整個人直直往後倒,病房響起警報發的聲音,護士和醫生衝進來。
手機倒在床單上,鏡頭被遮擋,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見醫護人員急速救人發出的指令,同時引導病人放鬆,還有他阿姨不停勸人的聲音,以及班父重重的氣聲。
滴滴的聲音,急促又尖銳。
班盛也沒掛。
他想知道,三年沒管過他的父親這次打電話來想幹什麼。
半個小時後,鏡頭對準班父躺在病床上的臉,沒有一,雙眼渾濁,像個一就破的氣泡。
班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這是在幹什麼怎麼還因為放不下面子而跟自己的小孩置氣。自從生了這場大病以來,班父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這病折磨人,也治不好。
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吊著一口氣。
這大概是他的報應。
人生一場病,什麼都看開了,他卻依然不敢直視自己骨子裡的卑劣。
班父看著班盛咳嗽了一聲開口:“阿盛,不管你怎麼怨我,都是應該的。一切都是爸的錯。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逃避失去你母親和對你的責任,錯在我,是我太過懦弱,沒有守護好……你們娘倆。”
“換電話是因為前陣子公司出了事,助理幫我換的,”班父重重地著氣,臉漲紅,眼睛發紅,“你在國外的這幾年,我其實有去看過你,這麼多年,你也一直沒有過卡里的錢。我可能活不長了,最近老是夢見你媽在指責我,我心虛啊,咳咳……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班盛的頭仰靠在牆壁上,閉了閉眼,另一隻無聲地攥拳頭,十分用力,青筋崩起。他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這些話他到底等了多久。
他跟這個世界對抗了多年,眼睫掛著淚,仍固執地不肯掉下來,只是漆黑髮亮的眼珠是忍的紅。
“要不是你旁邊的這位姑娘來找我,爸還不知道你的病……阿盛,回家吧,家裡人都在等你。你媽的死,只個是意外,不是你的錯啊。從小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是我讓你看待這個世界的善惡的觀念變得模糊,是我的錯,沒能做你兒時的燈塔——
以至於,你一個人在路上走了這麼久。
班父從一開始放不下臉,到現在一個大男人低聲下氣在那邊認錯,求和。
生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也可能是他真的老了。
班盛仍然沒有說話,腦神經繃著的那線搖搖墜,他閉上眼,蒼白,全五臟六腑的疼,像是被人生生肢解掉所有。
他現在是碎片,不知道怎麼拼接起來。
倏地,握著的手機傳來一道清脆的天真的聲,十分可:
“哥哥,我……要哥哥。”
幽黑的向下垂的睫抖了一下,睜開眼,一個兩歲多小孩,戴著一頂茸茸的帽子,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看著班盛。
是一個全新的生命的。
他有妹妹了。
不管換手機號的理由是真的還是假的,那些強加在他上虛無的罪惡的十字架,可以解開了。
那滴不肯掉下的眼淚終於從眼尾,困住心裡的結全部自打開,困住他多年的罪與罰,被風一吹,終於幻化沙子。
班盛覺自己全那些不好的,黑暗的,痛苦的東西從裡正在消失,嶄新的東西注進來。
小孩不知道他哥哥為什麼在哭,在手機那邊,語氣焦急:“哥哥……不哭,果果給你呼呼。”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家果果……給你留了好幾顆糖,我不給別人吃,都……給你。”小孩趴在手機,咬著自己的手指。
班盛被這小孩逗笑,心底堅的東西也變得起來,溫說:
“等哥哥病好的時候。”
“好,果果等你回家,哥哥,我你!”小孩被人教得活潑又開朗,沖視頻這邊的他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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