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領命去了。

    顧如煙便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腹中傳來陣陣痛，一陣比一陣劇烈，仿佛要將撕裂一般。

但咬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失了孩子，卻不敢聲張。

只能依顧太后說的，用土方子抓藥喝藥。

是止住了，可依舊腹痛不止，人也終日恍恍惚惚。

    甚至不敢大聲呼痛，只能咬著死忍。

    因為失過多，顧如煙只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耳邊嗡嗡作響，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盡的黑暗漩渦中，無力掙扎。

    黑暗之中，唯一的。

    岳堅的臉。

    他笑著，對說，“娘娘保重子，這世間，總有人心疼你。”

    他說：“下雖人微言輕，是草芥一般的人，也會拼盡全力護著娘娘。”

    他說：“下愿為了娘娘搭上一條命，娘娘放心。”

    ……    是啊，就算是在深宮之中，這吃人的地方。

    也還有一個人，是真心待的。

    他份卑微，卻肯為出生死，他一腔赤誠，只愿換一世安穩。

    有他，當真是……    極好，極好。

    他是在這深宮里，唯一的一束。

    顧如煙等到夜間，也不見云芝回來。

等不住了，又再三再四地差邊的小丫鬟去尋。

到得天全黑了，才見小丫鬟拉著云芝進來，“娘娘找了你一日，如何你早就回來，卻就是避而不見？”    什麼意思？    顧如煙撐起子，疑地看著正在走進的云芝。

    打發走了旁的小宮，顧如煙一把攥住云芝手腕，“如何這般晚了你方才回來？是，不順利？貴妃攔著你了？”    顧如煙手指收，“他呢？如何沒和你一起來？”    “娘娘……”云芝言又止。

    顧如煙臉蒼白，看起來十分可憐的模樣。

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沒了，指也沒了，心里就更難。

    “到底怎麼了？快說啊！”顧如煙急了。

    云芝咬了咬，不敢看顧如煙的眼睛，期期艾艾地說道：“岳侍衛……岳侍衛說他今日公務繁忙，實在不開。

還說……還說……”    顧如煙一滯，“他……還說什麼了？”    “還說、還說……娘娘要，切勿太過勞心，安心靜養便是。

待他得了空，自然會來探娘娘。”

云芝低著頭，不敢看顧如煙的臉。

    顧如煙只覺眼前一黑，子晃了晃，險些跌倒。

一把抓住床沿，才勉強穩住形。

    “娘娘！”云芝嚇壞了，連忙手扶住顧如煙。

    顧如煙一把拂開云芝，“你今日當真見到他了？”    “奴婢……奴婢怎敢欺瞞娘娘？”    “那好。”

顧如煙眸子全無溫度，“你說，今日岳侍衛，穿的是什麼樣的裳，帶著什麼樣的的腰帶？”    “娘娘……”    “說！”    “回娘娘，自然是……是清涼殿統一的墨藍裳，帶著黑腰帶。”

云芝低著頭，越發不敢看顧如煙的眼睛。

    “是嗎？”顧如煙角勾起一抹冷笑，清瘦蒼白的臉上，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可我瞧著，倒不像呢。”

    云芝心頭一跳，強裝鎮定道：“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奴婢、奴婢不明白……”    “你可知道，他從不用黑腰帶？”    云芝心口一滯，強作鎮定道：“或許、或許是奴婢看差了，也、也未可知……”    “你沒有看錯。”

顧如煙聲音冰冷，“他最喜歡的酒紅腰帶，是本宮親手所做。

他說過，會日日帶在上。

尤其是，我與他分開以后……你今日，本沒去見他，是也不是？”    云芝低頭，咬不語。

    “云芝，本宮指使不你了，是嗎？”    “咣當！”    床榻邊的桌案上，一盞茶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茶盞落地，碎瓷片飛濺，滾燙的茶水潑在顧如煙白皙的手背上，瞬間染上一片目驚心的紅。

    顧如煙：“你騙我！連你、連你都騙我！”    “娘娘，奴婢、奴婢……”    顧如煙一把揮開云芝，嘶吼道：“你不愿幫我，本宮自己去！自己去清涼殿，把他帶回來……”    “娘娘！”云芝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死死抱住顧如煙的雙，哀求道，“娘娘，您冷靜些！無論如何，您要顧惜您的子啊！”    “你放開我！咳咳……”顧如煙劇烈地咳嗽起來，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激而漲得通紅，豆大的淚珠從眼角落，打了前的襟，“他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會好好照顧我……現在，孩子沒了，他也不見我了嗎？！”    “娘娘……”云芝疼地看著顧如煙，淚水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死死抱住顧如煙雙，“你不能去啊娘娘！千萬不能！”    “為何？”    “因為、因為……”芝的聲音抖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因為……因為岳侍衛……他已經……”    “你什麼意思？他已經怎麼了？”    顧如煙的心臟猛地一沉，一不好的預涌上心頭。

    “娘娘，您別問了，求您了！”云芝的眼淚決堤而出，不敢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害怕看到顧如煙絕崩潰的樣子。

    “你說話啊！”顧如煙一把抓住云芝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云芝的骨頭碎，“他到底怎麼了？！”    “他昨日，已經、已經……人已經……沒了……”    “什麼？什麼沒了，你把話給本宮說清楚，什麼沒了？”    云芝終于忍不住哭喊出聲，“昨日，清涼殿抬出去兩尸，已都送出宮去了。

其中、其中就有……有岳侍衛……”    云芝話一說完，顧如煙子一晃，直地向后倒去。

    “娘娘！娘娘！”    云芝大驚失，連忙手去扶，卻還是晚了一步。

    顧如煙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雙目閉，臉慘白如紙，氣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失一般。

    “娘娘，您醒醒啊！您別嚇奴婢啊！”云芝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主仆之別，一把抱住顧如煙，拼命搖晃著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傳太醫！快傳……”    一只冰冷如尸的手，死死扯住云芝袖，是顧如煙，“不許、不許人……”    “可是娘娘……”云芝哭得停不下來。

    “江書……”顧如煙咬牙，“昨日……明明就知道、明明都知道！”    卻不肯告訴。

    害……失去了岳堅的孩子！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