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不到一歲的朱文圭似乎也到了危險的氣息，在宦吳忠的懷裡踢，大哭不止。

皇后馬氏聽得揪心，一連回頭幾次看文圭。若文圭落敵兵之手，恐怕也是兇多吉，但馬氏忍不下心親自奪走他小小的命，畢竟是親生骨，只能聽天由命，看文圭自己的造化了。

“皇后娘娘！”宦吳忠抱著小皇子跪在大殿上，“請娘娘三思……”

馬氏道:“本宮母儀天下，皇后之尊，豈能辱於逆賊?”

吳忠哭道:“奴婢願追隨皇后娘娘。”

馬氏指著他懷裡的孩兒道:“你看好文圭。”

吳忠久久跪在那裡。

馬氏一咬牙，頭也不回地走出坤寧宮。外面的春雪已經停了，穿破雲層，普照大地，明亮的芒在積雪的反下、更加刺眼。馬氏瞇著眼睛抬頭看了一眼，輕歎一聲，便走進了大轎之中。

在宦宮的簇擁下，大轎抬到了奉天殿外。馬氏走進大殿時，周圍已經堆滿了柴禾、稻草。

殿外一群人跪伏在地，馬氏扶了一下頭冠，忽然停下腳步，對旁邊的宦道:“那小妖是聖上看上的人，雖從未侍寢，但也得為聖上保住貞潔。你去一趟鳴寺，讓那小妖一並殉葬。”

宦躬道:“奴婢謹遵懿旨。”

遂走進奉天殿，到皇帝寶座上端坐下來。接著一群被綁著的妃嬪、宮被宦們按在了柴禾上，大殿裡哭聲極大，有年輕的子一邊哭一邊喊:“娘娘饒命，我不想死啊……”馬氏怒道:“聖上錦玉食養著你們，國殤之際，你們竟不能為聖上守貞潔嗎?”於是宦們便拿東西把子們的堵了，周圍一片“嗚嗚嗚”的悶哭聲，那些子仍然在掙扎。

馬氏輕輕平上的袞服禮袍，抿了一下朱紅的，將雙手放在了兩邊，俯視著空曠的大殿，但雙手卻在微微地抖。

還很年輕，也很害怕，但還是咬了牙關說道:“你們出去罷，點火！”

宦們跪伏作拜，哭道:“奴婢等恭送娘娘！”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柴禾燃起了火來，漸漸地向大殿堆放的柴上蔓延，一嗆人的味兒撲面而來。馬氏眼看著火勢漸漸蔓延，臉上的眼淚直流，卻不知是否是被煙熏的。

“咳咳……”無法再保持剛才端莊的坐姿，已經用力地咳嗽起來。過得一會兒，咳嗽起來越來越無力，覺得眼睛發沉。

在昏昏沉沉之中，好像看見了一個高大的影出現在火之中。

那影片刻後便衝到跟前，悶聲道:“皇帝何在?”

馬氏早已說不出話來。於是那人便攔腰抱起了，又大步向外衝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氏覺得被親了，有人正往裡吹氣！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張濃眉大眼的年輕漢子的臉。馬氏頓時掙扎著，用最後的力氣拚命推攘他。

那人終於放開了，說道:“堂嫂醒了?”

馬氏揮起袍袖，一掌扇過去，不料那人反應極快，手便抓住了的手。那人又道:“堂嫂息怒，我是朱高煦，並無輕薄之心，只為了救你！若不馬上讓你呼吸通暢，堂嫂命堪憂。”

原來是那個聲名狼藉的混人！馬氏頓時大哭起來，哭罵道:“你怎麼不讓我死！”

朱高煦沒回答，又問:“那個姚姬的宮，在鳴寺還是宮裡?”

馬氏又又怒，

罵道:“本宮已人去鳴寺，讓殉葬了！” 朱高煦馬上丟下，說道:“陳大錘，看好皇后！全軍救火！”說完一溜煙就跑了，上的重盔甲撞得“叮叮哐哐”直響，他人卻好像輕如燕。

……燕王率大軍，進了皇城正門。千步廊兩邊排列著許多中央署的衙門，站在兩邊的文更是不計其數。

就在這時，一個文靠近燕王的大旗，燕師武將紛紛攔住，待燕王招手，武將們才放開了文。

文拜道:“王爺，您是先去太廟祭祀，還是先繼承皇帝位?”

眾人頓時愣了。

燕王沒回答，隻問道:“你甚麼名字?”

那人口齒清楚地答道:“下楊榮。彼時朝廷佞當道，殘害忠良、宗室，下等反對削藩，全被打不得翻。若非王爺清君側，我大明朝廷將霾蔽天！”

燕王點頭道:“俺記住你了。你去查查有哪些被打過的人，都寫名單遞過來，俺立刻吏部給你們升！”

“謝王爺厚恩！”楊榮紅滿面。

旁邊的朱能張開盆大笑道:“你這個識抬舉，那些不識抬舉的，他娘的全都活不！”

邱福的聲音笑罵道:“閉，朱兄懂個啥?這姓楊的兒，定然在朝中本就不得勢，也沒機會爬上來了，乾脆上書反對削藩，搏一把王爺獲勝。楊榮，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楊榮滿臉尷尬，只顧搖頭。

“就你們滿腹經綸！”燕王罵了一聲，拍馬向午門而去。

皇城諸門，已被朱高煦前鋒控制。燕王率眾宮，在奉天門外面，便見裡面煙霧繚繞，有個圓臉武將迎出來，說道:“皇后在奉天殿自焚，末將等已經把火撲滅了。”

燕王問道:“高煦哩?”

圓臉武將道:“去年末將等隨高王進京，有個小尼救過高王。高王救去了。”

燕王也不責怪，點頭道:“高煦確是個知恩之人。”

就在這時，上個月才趕到軍中的姚廣孝拍馬上前，到燕王旁邊，俯耳道:“這武將隻說皇后自焚，咱們首先要確定皇帝駕崩了……”

燕王會意，點了點頭:“俺明白。”

此前大軍兵臨京師城下，燕王已調兵圍困了城池四面。然後進金川門，他先派朱高煦直趨皇宮，又調兵去奪取京師諸門。這些調遣，最主要就是為了防止皇帝逃跑！

於是眾軍進了奉天門，果然見眼前是一片狼藉。火已經被撲滅，皇宮裡隨時準備有救火的滿水大缸，救火很快;但大殿外依然煙霧繚繞，重簷頂的木料被燒斷，多坍塌。

燕王策馬到一隻大缸前站定，旁邊的金忠馬上拿著一塊布巾，俯進大缸裡打了、雙手遞給燕王。

“道衍、金忠、邱福、朱能、張輔隨俺進奉天殿。”燕王不聲地說道。

姚廣孝又道:“可令張武率軍搜查皇宮。”

燕王點了點頭，便策馬到奉天殿的石階下，幾個人從馬背上翻下馬，一起向大殿走去。燕王拿布巾遮掩口鼻，走進煙霧繚繞的大殿中。

他們往裡走，很快便看見那皇帝寶座上空空如也。兩邊有一些燒焦的，燕王上前仔細一一察看，那些人的手全都往後，顯然死之前是被綁著的。而且從骨骼、個子上看，很容易就能發現幾乎都是婦人的首。

皇帝多半已經跑了！不然他既不自殺、又不來投降，人也沒見著，想乾甚麼?！皇帝不會真的以為燕王來清君側的罷?

燕王直起，皺眉與姚廣孝面面相覷。

姚廣孝沉聲道:“除了宮裡的近侍，文武認識皇帝的並不多。許多員上朝，在下面遠遠地朝拜，又不敢抬頭看，本不清楚皇帝長什麼樣。”

燕王沉默不語。

姚廣孝又道:“只要宮裡的‘皇帝’駕崩了，外面的皇帝，肯定是假的！”

燕王站了好一會兒，回顧左右道:“俺們有五個人。 ”

眾人紛紛抱拳彎下腰。

燕王便用腳在一大一點的焦上踢了一腳，“抬到門口去。”

朱能、邱福、張輔三人搶著上來抬。燕王又道:“這首一旦被人靠近，就會有蹊蹺。道衍和金忠去弄一像樣的，換了再殮。”

姚廣孝等人拜道:“王爺英明！”

燕王便跟著朱能等人出得奉天殿，他在門外忽然便撲在了黑乎乎的首上，頓時大哭道:“癡侄兒也，你為何要做此等傻事啊！俺是來幫皇侄的啊……”

燕王的聲音中氣十足，非常大聲。馬上姚廣孝等人都跪伏在地。

奉天殿石階下面，千上萬的將士紛紛抬頭來，無數人被燕王的哭喊聲吸引了注意。

“皇侄啊，你怎能信那些臣的話，是那些臣害了你啊！”燕王嚎啕大哭，兩眼淚痕，竟然真的有眼淚流出來了，聲音也相當之悲切。

燕王嗷嗷大哭了一陣，又呼天搶地道:“俺照皇祖祖訓，本是來幫皇侄鏟除臣、扶持皇侄的皇位。你為何如此癡也！”

這時大將朱能竟猛然大聲道:“王爺節哀。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王爺為天下做主，萬歲！”

朱能的大，聲音更大，一聲萬歲喊得仿佛整個皇城都能聽見，石階下的千軍萬馬紛紛下馬跪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的聲音在宏偉的宮殿之間回響，陣仗十分大！

燕王頓時止住了哭聲，滿臉漲紅瞪著朱能。

朱能愣在那裡，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對了，臉也馬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