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簡陋的房間裡，除了兩樣苯的木家和布被褥，幾乎空無一。姚姬用背頂著木門，聽見外面的人正在商量怎麼死！

姚姬又是驚恐又是憤怒，手腳都在發。不想死！想要的東西很多很多，但在這人世十幾年，得到的全是磋磨，如何能甘心?

不一會兒，“砰”地一聲響，姚姬被門掀了一個踉蹌，這道薄門就被撞開了。接著兩個尼姑上來抓住了，往上套麻繩。

姚姬掙扎起來，盯著門口的老尼，咬牙嘶聲道:“我死在這裡，必將化作厲鬼，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堵住的！”

姚姬咬破了，向門口吐出一口水，大眼睛一直盯著。

……京師上百萬人口的大城，此時竟然仿若一座空城，便像後世過年時的一線大城市。路上不見行人，唯有地上無人清掃的樹葉雜，狼藉蕭瑟的氣息和雕欄玉砌的京師景象極為不相稱。朱高煦帶著趙平等數騎，在空無一人大街上疾奔。

沿著籠山悉的大路，戰馬已經衝過了那條香燭街。鐵蹄踏在石板路上“噠噠噠……”發出凌急促的聲音，一如朱高煦此時的心。

幾匹戰馬嘶鳴著連跑帶跳上了山，衝到寺廟大門口，朱高煦便見大門閉。或因今日京師城破，寺廟已經關門謝客了。此時全城人心惶惶，更沒人來上香。

朱高煦翻下馬，便向大門跑步猛衝過去，“砰”地一聲，肩甲撞到了大門上，裡面發出“哢嚓”斷裂的聲音，但大門竟然沒開。趙平等人見狀也奔了過去，朱高煦轉頭道:“我數到三！”

“一、二、三！”幾個漢子大吼著一齊向木門衝過去，哐砰幾聲巨響，木門便彈開了，幾片瓦都被震下來，在地上摔碎片，灰土從門上簌簌往下掉，斷裂的木閂還掛在門板上。

一鐵甲的朱高煦便率先跳了進去。

“阿彌陀佛！”兩個老尼聽到靜已經出來了，“幾位施主，此乃佛門清靜之地，唯有青燈古佛，並無錢財外之……”

“姚姬在哪?”朱高煦盯住一個老尼徑直問道。他的眼睛發紅，兩額青筋鼓著，雙手握著拳頭，又穿著一甲胄，殺氣騰騰十分可怖。

那老尼面有懼意，馬上收起了廢話，指著北邊道:“在主持院……”

“帶路！”朱高煦道，說罷提起的膀子就走。

一行人走過幾座神殿，來到裡面一個院子門口，門依舊閉。但裡面的門卻不如大門那麼厚實，朱高煦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放開老尼，側一腳踢過去，“砰”地一聲巨響，一塊門板竟然直接飛了！如此陣仗，嚇得被提上來的尼姑坐到了地上，手裡的佛珠被扯斷，散了一地。

朱高煦衝進去時，只見幾個尼姑都轉過頭來，驚詫地著院門這邊。而姚姬雙手被反綁著，上堵著布團，竟然正被一個宦和尼姑往簷臺上的條凳上抬，那條凳上方、房梁上掛有一圈麻繩……這是想吊死姚姬?

姚姬本來在掙扎，這時便不了，瞪著明亮的眼睛看著朱高煦，眼睛裡水閃爍，充滿了驚喜。

朱高煦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上去。那宦看著朱高煦，倒退了兩步，說道:“你們是甚麼人?咱家只是奉懿旨辦事……”

朱高煦走上去，猛地一拳揮了過去，把剛才迫擔心的緒發泄出去，“砰！”宦的撞到了牆壁上，裡幾粒牙齒帶著水噴了出去，

他頓時張開“哇”地起來，在牆邊猛抖。 周圍一片死寂，除了宦沒人吭聲。

朱高煦之前兩次進京，表現得都算忍克制，但這一次不同了，京師剛進來二十多萬燕兵，他順手殺幾個人，算哪門子事?

他啥也沒說，走上前，提起那宦的膀子，走回來一腳將條凳踢開，然後手把宦的脖子掛在了剛剛綁在房梁上的繩圈上。

宦發出奇怪的聲音，手腳在空中刨。朱高煦沒理他，上前便拔出了姚姬裡的布團，然後給解開上的繩索。姚姬一向穿著寬松厚的僧袍，這時被繩子束，朱高煦才發現的脯比徐妙錦也不逞多讓，而且的年紀還很小。

姚姬手拉掉松開的繩索，看著朱高煦道:“我以為你把我忘了，不會來了。”

朱高煦道:“怎麼會忘?那半個饅頭的滋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的。去年離京之前，我派人來鳴寺找過你，但聽說有人怪罪你與男子私會，將你閉起來。彼時咱們不敢在京師久留，隻好先離開，另尋時機。”

姚姬道:“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我的罪，只有一，那便是得罪了皇后。”

朱高煦點頭道:“我答應了的事，或許會遲到，但肯定不會缺席。”

就在這時，旁邊的老尼將目從已經不了的宦上挪開，雙手合十道:“姚姬，你本是宮中之人，貧尼雖有些對不住你，但那都是宮中的意思，貧尼也無能為力……”

姚姬立刻轉過，明亮的眼睛，仿佛有一道劍，憤怒道:“你們當我是三歲孩?主持和你們幾個私下裡收了多好，寺廟得了多土地?我不知道麼?你們全部都是幫兇！”

的口一陣起伏，聲音卻漸漸變得冰冷:“你記住，我過的每一次折磨，都記得清清楚楚，一件也不會落下，今後必將十倍奉還！我刷過多馬桶，你們以後就要用乾淨多馬桶，我挨過多打，你們以後就要挨多刀！殺千刀的，你們就等著那一天，每晚都想一遍被報復的滋味，讓恐懼折磨得你們不得眠！”

一番話說出來，周圍的尼姑們臉蒼白，都吭不出聲來。連朱高煦也有點驚訝，姚姬可能才十四五歲，的致白皙，看起來更稚，但說出話卻充滿了極大的戾氣和怨恨，完全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娘應有的心思。

那張豔的臉，充滿青春活力氣息，卻又帶著莫大邪惡。朱高煦的覺非常怪異，可不知為何反被這種東西吸引了。

就在這時，趙平的聲音道:“王爺，小的回去陳百戶帶兵過來，滅了們?”

朱高煦隨口道:“罷了，姚姬不是說了該怎麼辦?咱們走罷。”

姚姬聽罷馬上就轉過頭來，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的臉上竟然出了一溫的笑容，雖然很勉強，此時卻顯得更加嫵。朱高煦頓時又有一種罪惡。

走到寺廟門外，朱高煦便輕輕地抱起了姚姬，放在馬背上，剛抱起便覺得的非常韌，姚姬被抱起來時輕輕地發出一個人的聲音。

戰馬只有一副馬鐙，朱高煦便牽著馬步行下山。他十分沉默，看著路沉思著甚麼。

不多時，一行人走下籠山。剛到大路上，便見一大隊燕兵騎兵從太平門那邊過來。一群將士馬上吵鬧起來，紛紛重複吶喊道:“高王！高王……”

熱烈的喧嘩中，一張張激的臉向這邊，那是軍中對朱高煦勇冠三軍的認可。戰陣上，自己人的勇悍，便是在給所有兄弟爭取生存的機會！

……姚姬坐在馬背上，默默地著一切，所見所聞讓的臉微微發燙，心口也跳得厲害。姚姬非常用這種被人捧在高的覺， 無數呼喊敬重的王，現在正在牽馬，的頭也昂起了，仿佛上不是穿著破舊不合的僧袍，確是一禮服。

剎那之間，姚姬覺得自己已不是一個想用相人而不得的低賤宮、任人調戲作踐欺凌的尼姑，而有種貴尊榮的錯覺。

而且，另外一種更深的更微妙的東西，從來沒能到過，似乎到了……

之前朱高煦說起那半個饅頭時，聲音忽然變得溫，又鄭重其事。其實他能到的東西，施與者姚姬又豈能麻木不覺?

牽著馬走在前面的王，進城後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鳴寺救，讓忽然覺得世間有了希。姚姬雙手拽著韁繩，怎麼也不願意放手了。

姚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朱高煦上，默默地觀察著他。他顯得非常沉默，下山後就沒怎麼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姚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約能猜到一些，卻又不知，與朱高煦一共就見了三次面，並不是很了解他。

但此時此刻，燕王奪得天下，作為燕王戰功最顯赫的兒子，朱高煦沒有得意忘形，沒有居功自傲，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更讓姚姬覺得，眼前的王，才是要的那個人！

姚姬劇烈的緒剛過，此時覺手腳有些麻木無力，但的眼睛裡卻出了似笑非笑的神。

遠的城樓上敲起了鍾聲，鍾聲沉重持續不斷，似乎是皇帝駕崩的哀聲。無數的殿宇，一無際的大地，它的主人在今天就改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