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檸去了一趟醫院。

    這幾天，裴遲要把方琮留給，被拒絕了。

    “方琮跟著我是大材小用，再說我自己會開車。”

    會開車是一方麵，不想被監視又是另一方麵。並不想被方琮盯著，向某人時刻報告行蹤。

    婦產科大樓人來人往。

    周初檸拿了超聲單，坐在檢查室門口的長凳上，神漠然。

    屏幕上的號還沒到，小口喝著保溫杯裏提前準備的水——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必須重新確認，這個生命是不是真的存在。

    昏迷時的檢查是在不知的況下做的，醒來看到的隻有一紙模糊影像，還有異軍突起的hcg數字。

    不想憑著這些決定孩子的去留。如果有孩子的話。

    等待時間並不算長，直到躺平在作床上，冰涼的超聲耦合劑上來。醫生邊檢查，邊緩緩告訴——胎心頻率每分鍾接近一百五十次。

    周初檸愣愣地聽著。

    不知道這個數字是高了還是低了，意味著什麽。茫然問了句：“健康嗎？”

    醫生總是格外嚴謹，不會把話說絕對。

    “B超看來發育得不錯。”

    大概是的神太過清冷，醫生看了一眼，溫聲詢問：“第一次懷孕？”

    周初檸點點頭。

    “不用太張，目前看來狀況不錯。看病曆你暈倒過一次，前三個月要特別小心，別讓這種狀況再發生了。”

    周初檸道了謝，離開診室。

    醫院裏人很多，因為在想事有些走神，差點和同樣沒看路的生撞在一起。

    下意識用手擋在了肚子前。

    對方瞥見看到手裏的檢查單，連聲道歉。周初檸下不安的心跳，低聲說沒關係。

    --

    離開醫院時接到沈秋嫦的電話。接起電話時聽到對方問：“最近在忙什麽？”

    “有事嗎？”醫院門口有些擁，走到遠離人群的地方。

    沈秋嫦不可能無緣無故聯係。更不會真的關心最近在忙什麽。

    “今晚帶他回家吃飯。”

    這個“他”是誰，雙方心知肚明。

    周初檸險些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沈秋嫦向來“恨屋及烏”，很早之前，早到裴遲剛來這個家的時候，就沒有正眼看過他。

    更不用說兩個月前，在翠湖灣樓下，用那些不堪耳的話，指著人家鼻子罵。周初檸沒忘，裴遲更不會忘。

    “他沒空。”

    對方似乎早就猜到會這麽說。

    “你他，他會同意的。”

    “……”

    周初檸不知道沈秋嫦哪來的認知，裴遲會願意看在自己的麵子上，去見。

    “裴遲是我沈家的婿。你們雖是協議結婚，好歹也是結了，這三年他都不該主來見我一回嗎？難道還要我親自去翠湖灣拜訪他？”

    ……你也不是沒去過。

    沒聽到周初檸的回答，換了一種說話方式。

    “初檸，我是你媽媽。你回國到現在，來見過我幾次？”

    事太多太雜，像一張巨大的網向席卷，周初檸已經不知道先解決哪件。

    不知道是被沈秋嫦哪句話擊中了，沉默了會，終於說：“我問問他。”

    開車回工作室的路上，等紅燈的時間，像是為完任務，發了條消息過去：

    [今晚有空嗎？我媽想讓你一起吃頓飯。]

    又很快補充一條：

    [沒空也沒關係。]

    裴遲最近很忙，劉姨的晚飯做了也常常隻有一個人吃。這麽臨時的晚餐邀約，他不會有空。更何況對方是沈秋嫦。

    把車停穩在車位上，裴遲的電話打了過來。

    “有空的。”

    周初檸愣了愣，“今晚不用加班嗎？”

    “可以不加。”聲音穩重、確定。

    “哦，那晚上見。”

    “在工作室？我接你。”

    周初檸：“不用，我開車了。”

    方琮站在辦公室，聽到老板回這個電話，一個頭兩個大。

    什麽“可以不加”……

    項目進展到最關鍵時期，工作安排多到恨不得二十四小時不睡覺，每件事都等著他來決策。

    裴遲站在窗前，背影高、疏冷。

    掛完電話，對拿著文件站在一邊的方琮說：“把今晚工作推後。”

    “希捷的陳總，今晚過後就不在江州了。”方琮試探著答。

    外人眼裏出、高深莫測的銀塵掌權人，工作上冰冷果決，沒有任何後門人可言。但似乎隻要事涉及周初檸，就會常常不按邏輯出牌。

    好比上次在申城，預期三天的談判，拿到一個好價格原本也是勢在必得。偏偏裴遲接完一個電話再回來，就果斷簽了名。

    幾個供應商措手不及，還以為陸衝板的話題效果真這麽好，輕易搞定了銀塵這位年輕的老板。

    裴遲將手機扔在桌上，語調很淡、不容置喙：“轉告陳總，下個月我去南城拜訪他。”

    周初檸到辦公室時，隻有賀斯煬一個。

    最近不在，工作室接的活都給了賀斯煬一人。原以為他擅長的隻是視頻拍攝，沒想到在靜攝影上他也遊刃有餘，承接一部分的工作沒有問題。

    周初檸想起裴遲口中賀斯煬的份背景。這樣一號人，在工作室打小工，確實匪夷所思。

    “許園呢。”走過去問。

    賀斯煬抬頭看了一眼，“去銀塵開會了。企宣部找去對後續流程。”

    周初檸“嗯”了聲，坐回自己位置。

    一早上在醫院消耗了些力，臉不好，倒了杯水在座位上慢慢喝。

    另一隻手下意識搭在小腹上。

    知道兩個月的大小不至於顯懷，甚至都不足以用“寶寶”來稱呼它。但那句“胎心頻率每分鍾接近一百五十次”，從醫院出來起，始終循環在的聽覺裏。

    周初檸有點懷疑，自己這種“虛弱”的狀態，會不會是因為張產生的幻覺。不然為什麽每個醫生都在告訴——肚子裏的它發育得很好。

    但自狀態確實沒那麽好。

    不知是不是激素影響，容易累，也容易困。對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易易怒。

    好幾個夜晚，推開裴遲環在腰上的手，當他真的背過去睡，又難過得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