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慈恩院裏點了好幾個大燈籠，把小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裴琰放下手裏的砍刀，整理了一下麵前砍好的竹子，扭頭看向蘇禾。

    “這些夠嗎？”

    蘇禾坐在一邊畫圖紙，握著細狼毫，手上全是墨，連臉上不知何時都蹭到了幾團墨。舉起小燈籠走過來，數了數竹子，點頭道：“今晚的夠了。”

    “竹子不如木頭結實，為何要選竹子？”裴琰拿起一段翠綠的竹子，往半空中劃了兩下。

    竹子靈活抖，把夜空得啪啪響。

    “竹子韌好。”蘇禾讓人把小鐵爐搬到樹下，生起柴火，把竹子放到上麵炙烤，再按自己想要的形狀彎曲扭折。

    裴琰看了一會兒，拿了段竹子也學著做了起來。

    “咱們姑娘真是好福氣，偏就遇到咱們王爺這樣的了。”劉嬤嬤挎著一隻大籃子，牽著小錦兒進來了，看到裴琰在和蘇禾一起烤竹子，不歎了起來。

    莫說他是王爺了，哪怕是普通鄉紳家的兒子，也是來手飯來張口，哪會願意做這些活。可是裴琰不僅陪烤竹子，還事事都順著。這才是真正的天賜好姻緣！

    “回來啦？撿了多蛋？”蘇禾頭扭頭看了二人一眼，笑嗬嗬地說道：“正好了，蒸蛋羹，拌飯吃可香了。”

    之前長公主府被圍困時，蘇禾讓人在後花園角落開辟了一塊，專門種菜，喂喂豬喂兔子，劉嬤嬤和小錦兒現在把這事全攬下了，剛剛就是去園子裏拾蛋。

    “撿了十六個呢。”小錦兒立起手指，喜滋滋地說道：“蛋羹好，珍珠小郡主肯定喜歡吃！”

    “也說不定是個小郡王。”劉嬤嬤嘀咕著，牽著小錦兒往井臺前走。很希蘇禾頭胎生個兒子，姑娘和裴琰這麽大的家業，就得有兒子撐著。先生三個兒子，再生兩個閨，多大的家業也守得住，就算以後爭皇位，那三個一起上，勝算更大。

    劉嬤嬤猛地打了個哆嗦，被自己剛剛這念頭嚇了一大跳！天啦！不過是個普通老婦，怎麽就敢想爭皇位的事？果然人吃飽了就想得多，還是不能吃太飽……往自己上輕輕打了兩下，把籃子給了小錦兒，讓去把蛋洗幹淨，先去看看灶上蒸的烏湯。

    蘇禾看著這一老一，笑瞇瞇地說道：“十六個蛋全蒸了，我吃得下。”

    “你吃三個就好，那十三個給王爺吃。”劉嬤嬤大聲回道。裴琰最近多忙啊，還要管著千軍萬馬，他得多吃！

    “讓吃，懷著孩子呢。”裴琰角輕勾，視線看向蘇禾的小腹。

    不過幾日，這小腹又大了一點。可見他的小閨長得好，長得快。

    好期待小閨出生啊！

    想到的小閨，裴琰的心都要融化了……

    “做了五個了！你瞧瞧。”蘇禾拿起一個掌大小的小機關給裴琰看。

    “這機關怎麽用？”裴琰接過來，托在手心裏翻來覆去地看。

    “來！”蘇禾把五個小機關用籃子裝起來，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找個地方試給你看。”

    “蛋羹蒸好了，你們去哪兒？”劉嬤嬤端著熱氣騰騰的蛋羹出來，大聲問道。

    “坐久了腰酸，就在園子裏逛逛。”蘇禾脆聲道。

    劉嬤嬤隻好又回到廚房，把蛋羹放進蒸籠裏熱著。

    “，王爺在外麵那麽威風，可是在禾兒姐姐麵前就好溫啊。”小錦兒往灶臺裏塞著柴火，抿著笑。

    “那是因為你禾兒姐姐長得漂亮，又溫又端莊又賢惠，王爺最喜歡。”劉嬤嬤頗為驕傲地誇讚道。

    這時去給齊郡王妃們送飯菜的秋韻和容玉回來了，聽到劉嬤嬤的話，雙雙笑了起來。

    長得漂亮，這是大家公認的！可是後麵三個詞兒和蘇禾不像。

    “哪裏就不溫端莊賢惠了？”劉嬤嬤見眾人笑，有點兒生氣了。

    秋韻和容玉已經了劉嬤嬤的脾，那就是誰也不能說蘇禾半個字不好，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也不能占蘇禾便宜，蘇禾的錢全是辛苦掙的，一個銅板的便宜都不讓人家占。

    “是，我們姑娘最是溫賢惠，端莊大方。”容玉趕大聲誇道。

    劉嬤嬤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給兩人各盛了一碗米飯，拌上蛋羹，灑上香油，端到了二人麵前。

    秋韻接過碗，道了謝，看著熱氣騰騰的飯，不歎了口氣。

    “怎麽了？”劉嬤嬤問道：“齊郡王妃們在牢裏苦了嗎？”

    “倒是沒什麽苦。是我們回來時，看到好些人正背著包袱想出城去，可是城門關著不讓人走。家在城裏的還有個容之，可那些家不在城裏的，盤纏用盡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秋韻搖搖著，愁容滿麵地說道：“若是真的打起來，大家都逃不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劉嬤嬤坐在灶臺前，拿著扇子往灶裏扇風，大聲道：“能逃就逃，逃不掉那就死。橫豎是要死的，咱們這一世，也算是吃過好的，穿過好的，住過好的了，沒憾。趁熱，吃飯。”

    幾人對視一眼，坐到桌前，埋頭吃起了飯。

    劉嬤嬤一邊往灶臺裏放柴火，一邊小聲念起了菩薩保佑：各路菩薩在上，打起來的時候，那些箭啊刀啊，都躲開我家姑娘，我家王爺，我家小錦兒，秋韻容玉容辭秋祥張酒陸……都要長命百歲！實在要死，就死我老婆子一個。

    灶膛裏柴火星子劈哩啪啦地炸響，火映在劉嬤嬤滿是皺紋的臉上，一臉虔誠，反反複複地念著一長串的名字。

    ……

    街上的煙花鋪子。

    蘇禾挑了一些鞭炮，還有些煙花。

    裴琰沒問為何要買這些，挑好，他付錢。用小籃子拎著，二人從煙花鋪子裏走了出來。

    “去哪裏試？”裴琰問道。

    蘇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要試，當然是挑和城樓大門差不多的地方。可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有扇門可以像城門一樣結實厚重的。

    “像城樓一樣結實厚重的門，隻有皇宮才有。”裴琰沉道。

    “瘋了嗎？在皇宮大門上手腳。”蘇禾了脖子，連連搖頭。

    “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了。”裴琰停下腳步，往四周看了看，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