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遠在心底舒了口氣，剛才他的心跳都快開了。巡哨的頻率，人數，方位他們都仔細勘察過，但是備不住出現意外，好在這次也平安的躲了過去。

額上滲出了些汗水，前面那人卻不聲，再次邁開了腳步。嚴遠不敢遲疑，追了上去，后兩個幫眾也沒發出聲音，跟的很。他們這次一共來了四個人，另外兩個是林家的銳，也是伏波一手調教出來的，關鍵時刻倒是沒有拖后。

盯著前面的人，也留意著后面的，嚴遠可謂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了，好在這條道是他們踩過無數遍的，怎麼躲，什麼時候停，還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記于。走走停停，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他們才來到了預定的街口。順著這里直行，穿過大街，就能繞到衙門后的更道，只要進更道就安全了。

這可是大半夜，偽裝兵卒穿過大街，遠的衙門口還有人守著，不知何時就會瞟來一眼。到底能順順當當過去嗎？然而只是吸口氣的時間，前面那人已經邁步走了出去，的步伐其實不快，但很輕，宛如一只輕輕巧巧的貍貓。嚴遠的瞳仁都放大了一瞬，卻克制住了自己，跟上，沒破壞對方選擇的時機。

一行四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穿過了大街，轉了更道之中。

更道又黑又窄，沒有點燈，天上的月亮又被遮住了，本看不清腳下的道路。然而嚴遠卻能看清楚前方那窄窄的肩背。幾人一聲不吭往前走了三四十步，前面那人一下停住了腳步，再次抬手了拳頭。嚴遠立刻轉在了墻上，直到這時，他才看清了旁邊的景象。磚墻聳立，一排長長的屋檐斜搭下來，前面還有個高出一截的人字山墻。這應該就是大牢的外墻了，這排屋檐下就是獄卒房和刑房，前面的山墻則是獄神廟，他們到地方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黑暗中，前面那人遞來了一疊東西。嚴遠立刻接過，那是三件長袍，青灰的布料，跟墻面和屋頂的十分接近，還帶著兜帽，只要披在上就能遮住手臉，遠遠看著跟墻面一般無二。

他毫不遲疑取了一件，把剩下兩件遞出去，三人頃刻就穿戴好了，如泥胎木塑一樣重新靠回了墻上。現在，只要沒人進更道，就算站在大街上，提著燈籠往里看也未必能發現他們。夜，狹窄的更道，以及這一長袍就是最好的遮蔽。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更夫了。只要更夫不來，就萬事大吉。

嚴遠在墻上，輕輕的吸氣、呼氣，想要下那怦怦心跳的。更夫千萬別來，千萬別出紕……

跟他們一墻之隔，府衙大牢中，守夜的獄卒打了個哈欠。

“今兒過的可真慢啊，還沒到三更嗎？”他了眼，站起來，沖邊人道，“張老三，還有吃的嗎？我肚里都咕咕了！”

似乎被他的話驚醒了，張老三趕忙道：“我記得還有，中午剩下的芋頭，就在那邊桌上……”

那獄卒聞言過去翻找，還真找出了幾個冷芋頭。大半夜吃這玩意可是噎的厲害，然而不吃也沒法子，還沒到換崗的時間呢。

剝了芋頭往里塞，他邊嚼邊道：“要不要給你留兩個？這沒多了啊。”

“不必。”張老三答得心不在焉，兩手攥在一起，克制著不要發抖。

對方也不客氣，三兩下把芋頭吃完，這才打了個嗝走了過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張老三強笑道：“就是想家里的婆娘了。”

“唉，你也不容易啊，娃娃才多大……”對方了然的嘆了一聲，“再守個幾天就能撤了，到時候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因為牢中關著要犯人，他們這些獄卒都是分班值守的，一組守半個月，門都不讓出，以免外勾結惹出禍事。這法子簡直讓人怨聲載道，但是不干不行啊。他們這隊眼瞅著就要值完了，就等著換班呢。

有一搭沒一搭的又聊了會兒，吃進肚里的東西開始發揮作用，那獄卒的眼皮子又開始耷拉了，著臉站起來，他用力跺了跺腳，抱怨道：“今兒真是難熬啊，啥時候才到換班的時候……”

正說著，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陣刺耳的鑼聲，有些遠，但是夜深人靜，依稀還能聽到。那獄卒一下就來了神，好奇的走到門邊張：“這是怎地了？哎呀，莫不是哪里著火了？”

扶著門，踮著腳，拼命向遠張，他并沒有發現搭檔也站起了，悄悄來到了他后。

“肯定是著火了！”那獄卒興了起來，剛想轉，誰料一柄短刀趕在了前面，直直進了他的背心，他中就跟氣了一樣嘎嘎了兩聲，轟隆一下摔在了地上。

背后，張老三雙手握著刀，渾都在發抖，淚忍不住淌了下來。他語無倫次的低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婆娘在他們手里……”

牙關咯咯作響，然而張老三想到了那放在盒里，模糊的耳垂，上面的丁香墜是他親的時候買的，他那婆娘從沒摘下過……

用力吸了幾口氣，他彎腰摘下了死人腰上的鑰匙串，跌跌撞撞向著獄神廟后的大鐵門跑去。

第九十一章

夜后大牢的鐵門都會上鎖，唯有從里面才能打開。一口氣跑到了門邊，張老三開了鎖頭，拔了門栓，在讓人牙酸的吱呀聲中推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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