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喜不由道：“若是朝廷知曉，怕要舉兵平。你這手段，跟謀反何異？”

“若是朝廷不愿派兵呢？東寧，乃至粵省將來會有不作坊，會有不知多商家與我聯手。銀行里存了大筆金銀，我甚至能為海船作保，賠付沉船的損失。一旦赤旗幫發生，得有多商賈捶頓足，悔之不及？只要沒法一口氣滅了赤旗幫，這些人就會選擇替我打通關節，保住這得來不宜的巨利。”伏波輕嘆一聲，“這里可是南疆邊陲，先生以為，他們在乎的是自家還是朝廷呢？”

竟然還做了如此安排！那塊缺失的拼圖終于顯，可是方天喜心中卻愈發的震驚，簡直有些失語。這真不是爭天下的路數，他原以為是這丫頭太過婦人之仁，沒有爭天下該有的氣魄，可是真按這樣發展，這南疆算是誰的呢？朝廷真有法子平嗎？說不定在他們眼里，這等既不擾民，也不劫掠的船幫，本算不得兵吧？

這樣的蠶食之法，他的確沒見過，甚至生出了好奇，想要在這空白的畫卷上添個幾筆。然而很快，方天喜就回過了神，皺了皺眉：“你做不到，只要有長鯨幫在，赤旗幫就不可能拿住南海。”

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也是這奇子唯一的肋。赤旗幫立不過一載，尚沒有與其他大幫一戰的實力。若是給三年五載，這幅圖卷必然能順順當當型，可是有這麼長的時間嗎？

伏波看著老者，突然認真問道：“那先生覺得，我該如何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方天喜怔了怔，神古怪的道：“你是在向我問策？”

伏波道：“正是。”

方天喜指了指自己：“你可還記得我是蓑幫的人？”

“先生如今不在蓑幫。”伏波一派坦然，本沒有向別家謀士問策的窘迫。

方天喜一時啞然，別的不說，這臉皮還是真夠厚的，當個“主公”也算綽綽有余。不過敢問，他卻不想這麼輕松的就給出答案。

哼了一聲，方天喜把手一袖：“老夫可不是赤旗幫的人，怕是莫能助。”

伏波點點頭：“此事確實難辦，先生無法也不奇怪。”

方天喜頓時瞪了過去：“丫頭，你覺得激將法對我有用？”

“若不是激將法呢？”伏波輕嘆一聲，“對于這事，我也想了許久，始終找不到破解的方法。長鯨幫能在南海立足，能壟斷胡椒貿易，其勢力必然不小。赤旗幫如今兵不過一千有余，大小船只還不到五十條，就算加上疍民也沒法抗衡。而一旦長鯨幫占住了瓊州，就扼住了出南洋的道路，偏偏陸儉的基在合浦和趾，為了他的糧道，其人說不定會跟長鯨幫談和，到時候赤旗幫的糧道可就斷絕了。哪怕我清理了東寧的大戶，還田于民，東寧一縣的糧食也供應不起大軍。那時才是外困，難以收拾。”

這一番話真是有理有據，清晰明了，方天喜忍不住道：“你就沒想過找外援嗎？”

“蓑幫的勢力不在海上，青幫自顧不暇，本不愿介此事，那些想要涉及胡椒的商賈，又難以信任，見勢不妙興許就投敵了。”伏波的語調沉了下來，“最遲今冬，怕是就要對上這個惡敵了。”

夏天海上有風浪，而且風向也不對，很難從瓊州發兵攻打羅陵島。但是等風季過去，季風轉向，長鯨幫恐怕就不會按兵不了，屆時雙方必有一戰。

這可是迫在眉睫的問題，甚至能決定赤旗幫的生死。而面前之人，怕是不止一次推衍這些，絞盡腦想要保住這千余人的命。擔在肩上的，又是何等的重擔，一個十七……不，剛滿十八歲的娃，是如何應對心中焦慮的？

方天喜言又止，伏波卻轉過頭，了過來：“我只看過幾本兵書，懂些經濟之法，并不擅長這些縱橫捭闔的手段。幫中的頭目不是漁民出，就是田昱、嚴遠這等不善謀之人，實在難以請到一個知曉大局，明辨勢的謀主。生死攸關，若是先生有良策，還請教我。”

那雙眼中滿是懇切，也有些憂慮和期盼。明明是在自曝其短，是在袒肋，對于一個掌了大權的子而言，這是何其危險！然而卻毫不覺得說出這些有什麼不對，這是信賴他作為謀士的品格，還是因為本如此，知人善任？

然而就算是方天喜，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想錯了。對于謀士而言，最讓人難以抗拒的并非是居高位者的不恥下問，也不是言聽計從，不加思索的盲信，而是明明已經聰慧過人，也有大智大勇，卻在舉步維艱時，坦誠一問。

信他有解決的法子，也信自己能把他的策謀發揮到極致，為一個謀士，夫復何求？

然而面對那雙極為清朗的眸子，方天喜還是艱難的搖了搖頭：“幫主一日不公開份，不讓世間知曉你是個子，老夫就不能為你出謀劃策。”

這樣的拒絕，讓伏波眉頭微微一皺，旋即，輕嘆一聲：“那先生前來，是為了什麼？”

沒想到對方并未追問，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方天喜心中竟然有些微的失落。然而很快回過神，他干咳一聲：“幫主之前說過，陸氏對赤旗幫恨之骨，老夫前來，正跟此事有關。之前劫獄時，為了讓陸儉幫忙，小孫曾答應過他在江東作，摧垮陸氏基業。而僅僅救出閻頭目，功勞還遠遠不夠。唯有襲擾江東，打下幾個郡縣，他的基才算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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