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似索然無味般收回目，又帶著后的甲衛呼嘯著往宮中去了。

二人放下心來，又終于安穩地坐上了馬車，自然也錯過了不遠勒停駿馬，回過頭遙遙一的視線。

年眼眸中沒有半分笑意，只黑沉沉的，讓人不到底。

他神晦暗地注視著緩緩而去的馬車，良久，邊才極其緩慢地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來。

第六十二章 心意

烏云盡散，皓月東升。

京城的街道明燈千盞，八街九陌，人如織，比肩繼踵，驅馬若游龍，隨可見的市井商販高聲吆喝，引得眾人駐足觀看，夜朦朧下，更顯氤氳燈火璀璨。

崔錦之和顧云嵩就站于最高的閣樓上，著腳下的萬家燈火，繁華流轉，只覺得心頭一片寧靜。

偶有幾縷夜風緩緩掠起散在耳畔的碎發。

笑了笑，“京城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地方，我竟從沒來過。”

顧云嵩眸沉沉，邊也掛著淡笑，過了好久才輕聲道：“我第一次得知阿爹死訊的時候，是在十四歲那年。”

崔錦之沒想到他一開口便是這樣沉重的話題，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

他抬頭向沉沉暮中的那明月，“其實我那個時候，一點也沒害怕過。”

“從我跟隨他從軍習武的那刻起，便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武將，結局注定是忠骨埋青山，所以我不曾怕過。”

“馬革裹尸，死于邊野，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結局。”顧云嵩微微展，又看向那座紅墻玄瓦的宮，“也好過君臣猜疑，首異的下場。”

他想起那個夢境，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這樣說出來。

“阿爹從小教我如何忠君國，我一直嗤之以鼻。社稷易主本就是平常事，我又何必守著這山河呢？”

“直到……我十五歲那年，奉旨鎮九江的流民，遇見了你。”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流般的燈火，星星點點，“你那時候才十歲？那樣小，才到手的吃食轉手就被他人搶去。”

崔錦之面容也流出些微的懷念，“你當時給了我一個饅頭，讓我一定要記得藏好。”

十五歲的年將軍，黑甲森然，長戟在手，卻輕輕抱住一個小孩，將溫地放在地面上。

他輕笑一聲，了小不點干裂的臉頰，“別怕，來救你們了。”

顧云嵩想起那個畫面，眉眼如水般溫，“可誰能想到，我當年隨手救下的人，在幾年后卻搖一變了大魁天下的新科狀元。”

那個時候的大燕，憂外患，積重難返，君上懦無能，百姓哀鴻遍野。

可濁濁世，卻出現了一個。

冒天下之不韙，挽狂瀾于既倒，省刑罰，薄稅斂，偃武修文，彰善癉惡。

短短數年，天下太平，老安懷。

“阿錦……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忠臣。”顧云嵩微微低下頭，苦笑一聲。

從遇到崔錦之的那刻開始，他才真正認識到家國河山的意義，遠赴邊疆，鐵馬戰，只為鎮守大燕的每一寸土壤。

可夢里的，卻選擇了輔佐祁旭上位。

他并非明君，甚至不如令和帝的容人氣度，在崔錦之放手政權后，迫不及待地將撕咬地干干凈凈。

其后佞當道，禽食祿，蒼生涂炭，而的頭顱，卻被高高地掛在城墻上，好不諷刺。

顧云嵩興師討伐，只為奪回的尸首。

“我不知道，祁宥會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他喃喃道。

會不會和祁旭一樣，如今的乖巧懂事，全都是偽裝出來的。

崔錦之轉過來，撞他的視線之中。

月流轉于的上，靡溫澤，淡淡清冷，溫和地笑了笑，卻堅定無比，“他是。”

崔錦之不是圣人，也不能借助管理局的力量，只能靠自己判斷每一步的選擇。

前世從選擇祁旭那刻起，并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雖然在后來的日漸相中發現他并非最合適的儲君，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有能力再花上數年時間去重新培養一個人，只能拼盡全，盡力匡扶他。

可還是賭錯了。

“四殿下，就是我想要的明主。”冬日的朔風呼呼作響，將街道的燈火吹地跳躍不止，單薄瘦弱的背脊卻得筆直，立于寒風中，斂卻篤定，“他剛毅善斷，機變忍，縱時盡冷眼折辱，可從沒有失去仁義之心。”

“能辨明忠，革除積弊，也能恩威并施，舉賢任能。”

為祁宥挑選的伴讀，個個奉他為主，絕不背離；在閩州時，他殺伐果決，沒有婦人之仁；修筑水壩時，與百姓同吃同睡，風雨無阻地檢查巡視。

“縱然他還有長的空間，可明君之相已初見雛形。”

崔錦之雙手攏袖，沉穩地俯視著整個大燕，那雙黑眸蘊藏著最濃厚的力量。

“我信他。”

信他，能為萬世開太平。

崔錦之上前一步，憑欄遠眺，角翩飛，溶溶月之下，似玉山之將崩，道——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最多十年。”

凜冽的寒風無地刮過，將顧云嵩的心一點點撕裂開來，仿佛有什麼鮮紅的緩慢地流出。

轉頭向他，笑容似乎帶著眷，“若我走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看這太平盛世，看看百姓安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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