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月池只覺兩發, 朱厚照眼疾手快忙扶住:“你怎麼樣?傷了?”
月池搖頭:“沒有,只是有點虛……”
朱厚照大笑:“堂堂青龍幫的東家,難道還怕這些小場面嗎?”
月池苦笑著看著腫了半邊臉的王明:“臣不是怕現今,而是怕以后。”
朱厚照自以為會意,當即喝道:“孤奉旨微服出京,爾等務必守口如瓶,如走一星半點的消息, 驚擾了鄉試,孤必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所有士卒都撲通一聲跪下, 打頭的將更是信誓旦旦道:“末將不敢,末將必定將此事爛在肚子里,一點風聲都不敢走。”
月池扶額, 看著哭笑不得的王明, 對朱厚照低聲道:“瞞不住了。”
朱厚照不解:“笑話, 他們還敢抗命不!”
月池言又止:“我、我打了人,這三位,都是我打得……”
朱厚照失笑:“孤還以為是什麼事。你們三個居何職,報上名來?”
太子爺當真是貴人多忘事。一把年紀的陸大人跪倒在地:“臣山東巡按監察史陸偁拜見太子殿下。”
已經被嚇傻了的穆孔輝在陸偁的拉扯下也撲通一聲跪下,磕磕道:“學生穆孔輝,拜見殿下。”
王明最后開口,一字一句仿佛敲進了太子的心底:“臣刑部主事、山東鄉試主考王守仁拜見殿下。”
適才還智珠在握,洋洋得意的皇太子作一滯,一時竟有些呆愣,整個驛站的空氣亦如凝固了一般。而頃,他方目瞪口呆看向月池,月池對他沉痛地點點頭,在他耳畔低聲道:“咱們在泰山上到的也是他們。”
這就很尷尬了。特別是這時,陸偁還問道:“臣斗膽,請教殿下奉旨出京,有何貴干?”
朱厚照:“……”這他能怎麼說,計劃匿名參加科舉,誰知在半道打了主考。要不你們今天當沒見過孤,大家考場再相會?
他正為難之際,忽覺上一重。裝暈的月池靠在他上,在心底罵娘:“老娘居然也有用這種老套伎倆的時候!”伎倆雖老,管用就行。窘迫的氣氛立時被打破,這一場暫時揭過。
朱厚照忙一疊聲地人抬轎子來。一行人趕往泰安最大的客棧暫且安頓。謝絕了大夫,自行上完藥的月池終于躺在了溫暖的眠床上。打了主考又如何,天塌下來也要等睡醒再說。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待到醒來時,夕的斜暉已然照得滿屋一片橙黃。此刻月池不僅雙發,整個人仿佛都沒了骨頭。呆呆地著素面的帳頂,直到肚子得實在不住時方掙扎著起,剛剛出了一點靜,朱厚照就聞訊而來了。
比起半死不活的,只睡了一個上午的太子爺當真是神飽滿,意氣風發。這一次遇險,非但沒將他唬住,反而使得他對征戰沙場更加向往。他想到了太宗北征蒙古,南討安南的功偉績,如今大明同樣面對著來自南北賊寇的侵襲,而安定邊疆,乃至開疆擴土的不世功業就當由他來完!
正在他幻想得熱沸騰時,石義文就來請罪了。這一下就將他從滿的理想拉回瘦骨嶙峋的現實。帶兵打仗總不能只他一個桿將軍,他手下得有勇士,得有猛將,可看看現如今的這些人!
朱厚照冷冷地著地上抖如篩糠的石義文,并未多言,而是直接命他退下。沒有挨罰的石義文失魂落魄地離開。他心中不僅沒有半點劫后余生的喜悅,反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爺連罵都懶得罵他,擺明是把他當棄子了。一條被主人棄的狗留在紫城中,等候他的只會是無盡的糟踐。不,石義文不能接這樣暗無天日的未來,他一橫心就要折返,打算去抱住朱厚照的哭求。
誰知他沒走幾步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兀響起。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朱厚照從他面前匆匆而過,直奔李越的住所。石義文見此景,心底的酸意更是一陣一陣地上涌:“李越的地位,這下可真是穩如泰山了。人與人之間的運道,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可在酸過后,他卻靈機一想起了羅祥。李越不同于劉太監刻薄寡恩,他是個念舊的。若是他肯替自己求,說不定非但不用被攆出東宮,連職都不會降。面灰敗的石義文的眼底終于有了些彩。他一跺腳,也趕忙出去了。
石義文所料不錯,經此一遭,月池在朱厚照心中的地位的確更上一層樓。往昔他們雖也時時談笑,可過往的那些針鋒相對總像一刺似得,扎在朱厚照的心底。因此,他一直有意無意地同月池較勁,希通過打敗使喚,來徹底馴服。他不需要一把可能會刺傷自己的刀。其他傲骨錚錚的文臣也是如此。
他到底將孟子的話聽了進去,事實上,從月池拿著簪子威脅他的那刻起,他就開始明白——權力不等于威,口服不等于心服。
那些尸位素餐的無用之輩,他能夠依靠權力將他們一一剪除。可對于那些中有丘壑的清流,不貪錢不懼死,如果剝去統的他本人一無是,決計得不到這些能臣的誠心順從。他必須強過他們,特別是在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上徹底擊垮他們,才能讓這些人俯首稱臣。
當然,一味的強也并非良策,對于那些忠心耿耿之人,他應當給予一定的回報。這就是他正打算為李越做的。李越既然愿意為他付出生命,那他亦不會吝惜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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