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政爾良難君臣事

快來人，殿下流鼻了！

洪武爺擔心掌管兵權的武將對皇權形威脅， 非但大肆屠殺功臣，還開武舉，給天下的理由是——“析文武為二途， 自輕天下無全材。”可實際原因為何， 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不得不說，他老人家的設想全盤真， 甚至實現得過了頭。如今，武將豈止是不能威脅皇權，朱厚照咬牙，一群紙糊的老虎，還能威脅誰？！

他的父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不但正式開設武舉，又允許普通士兵據軍功擢升將， 還要求地方各省向朝廷推薦將才。他本以為這至挽回了一些本朝的軍隊頹勢，畢竟他眼中京師三大營還尚有幾分勇武在。然而，他手里的這些材料告訴他，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甚至連一個能平定漕運混的武將都找不出來。

地方軍隊更是糟糕頂，就連一群烏合之眾的流民，他們也需圍剿數月， 還比不上李越一通瞎話。天下怎會有這等無能的廢！他想到了早年在父皇面前說下的豪言壯語，扶持武， 打文，就覺臉上火辣辣的發燙。可現今局勢如此，就算那是一坨爛泥， 他也得把他們扶上墻。

不同于太子這番咬牙切齒， 將手中大批人事記錄移出去的劉大夏則是難得自在快活。雖尚是金秋時節， 可這位年邁的老尚書卻早早穿上了夾襖，擁著手爐在庭院里賞月。素月冰高懸天際，銀輝皎皎之下天空地凈，只覺心中亦是一片澄澈。劉大夏本以為今日能安閑一日，誰知又貴客上門。來人正是左春坊大學士楊廷和。

楊廷和門見此景，不由笑道：“東山公真是好雅興，倒是不谷打擾了。”東山是劉大夏的號。

劉大夏失笑：“介夫哪里話，老夫不過是得浮生半日閑半日閑罷了。你此來，可是有何要務？”

楊廷和沉片刻道：“要務談不上，只是，有一事想向您請教。”

劉大夏道：“你我之間，何須吞吞吐吐，不妨直言。”

楊廷和聞言笑道：“那不谷便直說了，圣上近日，是否有意整頓軍務。”

劉大夏想起此事便樂不可支：“不是圣上，是太子。”

楊廷和心下咯噔一下，果然如此，可他面上卻流出驚詫之：“太子？可殿下不是一向……”

劉大夏笑著搖頭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介夫何見事之晚乎？咱們這位小祖宗，可算是懂事了。說來，當年任李越為伴讀，大臣們多有不虞，現今看來，還是陛下有先見之明。”

楊廷和已是日講，自然也知太子與李越之間的司，他嘆道：“李越雖聰慧不及太子，但勝在踏實用功，自然能激起殿下的好勝之心。更為難得的是，殿下竟然還能聽進他的話。”

劉大夏嘆道：“老夫算是明白了，對這位，不能直言進諫，要適時用些策略。”

楊廷和做洗耳恭聽狀：“您這是何意？”

劉大夏這才細說前：“……想必是被漕運煩了，又覺其中貪污吏過多，故而生出以總兵來整頓的心思。介夫多年考究邊防軍務，自當明了，這哪里是一人之力所能扭轉之勢。”

楊廷和嘆道：“您所言甚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軍力之衰敗亦乃多方積重。若要革新，得先治宦、文，方能救武。”

劉大夏連連點頭：“正是，正是。可這一番話不可直言，得讓他自己去發現，所以，老夫將近年兵部的武將記錄全部送到了文華殿。”

楊廷和聞言驚道：“全部？那太子今晚可有得熬了。”

劉大夏笑道：“說不定都要難過得睡不著了。”

楊廷和道：“若真是如此，只怕過幾日就要召您問策，那時您又打算如何應對呢？”

劉大夏道：“老夫還是那句話，先召回中。不僅包括各地的守備太監，還包括軍隊里的臣監軍。”

他這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誰知楊廷和聽罷后，卻直搖頭：“您適才還言對太子要適當多用策略，怎麼又直來直去起來。您這話說過多次，圣上卻從未采納，何況太子。您這般直指要害，他反而不會盡信。”

劉大夏聽罷也是一怔，他立即道：“介夫多年侍奉東宮，未知可有錦囊妙計相授？”

楊廷和連連擺手：“您過譽了，不過您既垂詢，不谷自然也得想想辦法。您得拿出真憑實據來，將各地中貪腐的證據，擺在殿下的面前，他才會明白，宦不僅沒有起到監督之責，反而為地方一大毒瘤。彼時，他才會真正心剜去腐。而在剜之后，天子如何掌控地方，您也得給出可行的建議。”

劉大夏一時如飲甘醪，當即掌道：“介夫識明智審，真教老夫汗。”

楊廷和道：“您過譽了，如您不棄，我們再商議敲定細節。”

劉大夏自然是樂意之至，兩人頗費神思，四收集證據。當這樣一封誠意滿滿的奏疏呈到朱厚照面前時，太子卻沉默了。劉大夏不似往日言語相，反而主告退，給足了他思索斟酌的時間。月池也因此有機會目睹了這份奏疏的全貌。連番奔波，在家中養了半個多月才堪堪好轉，只是因此又瘦了許多，面也十分蒼白。

朱厚照在暖閣中來回踱步，底小朝靴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接連不斷的聲響。他問月池：“你怎麼看？”

月池不答反問：“圣上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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