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本就是為了在李東面前臉，當下屏氣凝神聽閣老出題。誰知，他來了一句：“庭前花始放。”

這上聯聽起來平平無奇，無甚奇，可李東蜚聲海，怎會一開口就出這麼個平庸的題目，必是有玄機。在場眾人個個冥思苦想，無一敢率先開口。就連李夢也是如此，他念叨道：“不是拆字聯，不是合字聯，偏旁也沒有問題……”

月池也沒發現端倪，可在對上李東略帶調侃的神，忽而明了，笑道：“這下聯不是早就出了嗎？”

李東笑意更濃：“怎麼說？”

月池莞爾：“庭前花始放，閣下李先生。”

閣下對庭前，花對李，始放對先生。語境一變，“閣下李先生”立刻就由敬稱變了樓閣下的李樹最先生長。對子不難，難得的是其中的捷才和幽默。這麼一說，眾人都回過神時，一時都放聲大笑。

李東贊道：“李越頗有慧骨。”

月池道：“不敢當，只是名師高徒罷了。”說來也算是李東的學生，這句實際是在說，都是先生教得好。

李東一時樂不可支：“真是辯口利舌。這份聰明可不能只用在貧上，待會要瞧你的詩做得如何。”

月池點點頭：“學生必定盡力而為。”

本以為秋高氣爽，不是詠，就是寫桂。誰知，因有庶吉士在場，李先生便讓大家以一來言志。月池本想寫一首剖白忠心的應制詩，誰知拈起筆時，寫出來的卻是：“微命苦海間，一任風波惡。吾愿為衛，銜石平巨壑。”

眾人口稱贊，既為的才華，又為的志向。李東見狀卻道：“寫詩重在字斟句酌，安一個字，捻斷數須。意思雖有，但因詞句不當，尚浮于表象，微及深人心。”

月池躬領訓，待到文會散場時，就以向先生請教為由，順勢留下，接著隨李東庭院賞花。李家庭院中霜愈好，觀之悅目清心。月池看到這些貢品，自然而然就提及宮查賬之事。出乎意料的是，李東并無喜，而是無奈道：“往年并非沒有裁剪用度過，可沒過幾年，便會故態復萌。”

月池道：“此次是二虎相爭，應當會好些。”

李東聞言腳步一頓：“那可未必。這里頭，莫非又有你？”

月池微微頷首：“國庫空虛，總得想法子解決。”

李東嘆道：“你實在是太莽撞了，宮之事，也敢手。幸好太子不怪罪。”

月池道：“您適才說，那可未必，莫非您知道其中玄機？”

李東搖搖頭：“端看劉瑾如何向太子差，如果是只汰人員，不變章程……若變了章程，他又從何牟利，倒不如趁此機會，培植自己的勢力。”

月池悚然一驚，這倒真是劉瑾干得出來的，哼道：“他想得倒。”司禮監的人豈會甘心，臥榻之側有他人鼾睡。

李東擺擺手：“千萬謹言慎行。宮之事千頭萬緒，非其中大鐺，不知其奧妙。若你一頭進去，只怕會撞得頭破流。”

月池道：“難不任由這些豎宦貪污？”

李東道：“要等待時機。明年就是太子大婚了，屆時太子妃宮，說不定會有轉機。你忘了誠孝張皇后的舊事了嗎？”

月池心念一，這說得是仁宗之妻，宣宗之母。昔年權宦王振意擅權，張太皇太后察其心思，時時將其召到宮中責罵，在在世時，王振一直都是老實做人，直到過世，方跋扈起來。這恰與月池之想不謀而合，道：“是福是禍，是此張還是彼張，還得慎重選秀。您得挑既漂亮又溫，既有主見，又善言辭之人。”

李東聞言皺眉道：“婦人當以貞靜為要……”

月池道：“太子不會喜歡那種人。得不到夫君信賴，在宮中就是一個擺設，咱們還怎麼能指整治宦。”

李東道：“可若是太好，殿下反而沉迷，這可如何是好？”

月池撲哧一笑：“學生就和您說句實在話，您不給他找，他自己就不會了嗎？”

李東：“……”

月池又補充道：“挑國母還得挑國丈。”

這話李東倒是萬分贊同：“正是，最好選書香門第，士人之。”

月池點點頭，書香門第的國丈起碼不會再占武職位了不是。兩人再次達一致，待到貞筠出來時，就帶著老婆告退了。

第87章 千里之堤毀于蟻

名落孫山。

就宮削減用度一項， 月池并未打算聽從李東的建議。未來的太子妃即便有呂武之風，剛宮時也必是緘口不言。等站穩了腳跟，開始出手， 太行山下原野的的白骨已然山。而地方守備與宮中看似分隔兩地， 實際連一線，如果不趁國庫嚴重匱乏， 朱厚照真正下定決心，將太監們的基打下，他們遲早會卷土重來。那時再想手，只怕就難了。不過并不打算貿然出手，打算先看看， 劉瑾的手眼是不是真能通天。

就在潛心觀察劉瑾的舉時，秋闈放榜了。饒是兩世為人， 事關前程，也不由忐忑，仿佛回到了當年高考時，恨不得腋生雙翅，飛到濟南府去親眼看桂榜。可因著道路迢迢，只得留在京城，等山東鄉試錄送到。心下焦慮不說， 還得應對諸如張奕、李夢等熱心朋友的關切：“阿越，順天府桂榜上怎得沒有你的名字？是不是弄錯了？”月池只得說自己回鄉考試， 心里則把朱厚照罵了個狗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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