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皺眉：“那可未必。只要您愿意試試。”

朱厚照看向腰間的玉佩：“孤已然應允了。”

月池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鳥形佩，不由眉目舒展，拱手一禮：“謝殿下恩典。”

朱厚照著遠去的背影，心緒翻滾，年不過十六，就能說出這一番話來。他又非大家出，難不真有所謂宿慧，命當做凰池上客？不，這般斷言，還是為時過早，倒不如試試他的斤兩，看看李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想罷，他便抬腳往回走，誰知剛走了幾步，見花朵艷，又心生懊惱，糟了，怎麼忘了問他北山道者細節呢！

月池去找了被降職到千戶的石義文。石義文一見來，端得是怪氣，蓋因在山東犯事之后，他苦苦向月池求幫忙在太子面前言保他的職，月池卻婉拒了。他眼角一斜，酸溜溜道：“這是哪陣香風把您吹來，貴腳踏賤地。”

月池安然落座，道：“自然是您石千戶的時來運轉之風。”

石義文心一跳，又心生懷疑：“下不知您這是何意？”

月池解下腰間的玉佩，在石義文眼前晃了晃：“你在東宮多年，不會不認得這個吧？”

石義文悚然一驚，忍不住手去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是殷商王公之寶，三千年的古玉，太子的，怎會在你手上？”

月池道：“殿下賜我此，自有用意。我問你，馬永現在何？”三年前劉瑾使趙虎來殺事泄，不僅趙虎殞命，馬永也被牽連罷職。八虎中資歷最老的一個，就此被排出宮廷權力中心。

石義文一時也不知，忙使人去打聽，這才知曉，馬永已被罰去守陵了。這倒好，不在宮中，把人弄出來也便捷。石義文瞪大眼睛：“你讓我把人給你弄出來？”

月池道：“不是給我，而是給……”

指了指上面，石義文狐疑道：“你不會是在詐我吧？”

月池道：“您大可進宮去問問吶。”

石義文暗啐了一口，要是能進宮，還用在此看你的臉嗎？月池又道：“去皇陵里弄出一個老太監而已，只是幾天的功夫。富貴險中求，您要是連這點膽都無，索還是回鄉養老去吧。我還是去找旁人。”

石義文一咬牙，登高而落的落差猶如萬蟻噬心，使得他不甘心放棄任何一個起復的機會。他對自己犯下的大錯也心知肚明，幸好殿下未免圣上憂心，沒有說出實，否則他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要想復原職，更是比登天還難，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李越了。

石義文道：“李公子，那石某就再信你一回。”

月池點頭道：“你放心，好好辦事，不會教你沒了下場的。”

石義文咧，出森森的牙齒：“那下就等著了。”

當晚他就將五花大綁的馬永送進了月池家中。月池早在大堂等候，掀開黑布袋，就出了馬永消瘦漲紅的臉。馬永就著昏暗的燈火看到了月池的臉，一雙腫眼泡更是瞪得同金魚一樣。月池摘下他口中的布條，替他解開繩子。馬永即刻掙扎著起：“李越，你搞什麼鬼！”

月池在紅泥小爐上溫上酒，微笑道：“今兒個第一次請您，故而小心了些。下次如您配合，這旅程就會輕快許多了。”

“還有下次？！”馬永又是驚怒又是畏懼地看著，月池則毫不躲避，細細打量馬永，他的形容比當年的羅祥還慘，到底是年歲大了，又不得皇陵清苦，兩頰凹陷，皺紋布，一布，就這麼支伶站著，就像被蟲蛀空的老樹。

月池不由嘆道：“您真是苦了。不妨坐下了，喝杯酒，咱們慢慢聊。”

說著，就在小酒盅中倒上羊羔酒。這是欒城的貢品，因加了羊與杏仁糯米一同釀造，故而得名。在白瓷杯里呈現出金黃之，香氣撲鼻，極為人。馬永啐了一口，端起小盅將酒一飲而盡，然后咂咂道：“嘿，至是二十年的窖藏，最好的貢品。看來你非但沒落魄，反而還混出頭了。”

月池道：“托您老的福，如今深得殿下看重，又有舉人功名，只待明年春闈高中，就能正式朝了。”

馬永被這一番自夸噎了一個倒仰，他咬牙切齒道：“您都高升如此了，還找我這麼一個無用的老太監的麻煩作甚？”

月池道：“這怎麼能說是找麻煩呢，某是來特地找您合作的。”說著，揭開桌上熱氣騰騰的銅爐蓋，時春將薄如紙片的牛羊端進來。

月池道：“咱們邊吃鍋子邊說。”

馬永看到鍋中翻滾的白湯，又見這些質鮮紅，紋理清晰的牛羊，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心道，他已落魄如此，李越要殺他，當真是易如反掌，何必還把他弄到這里來，干脆大吃一頓，看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這般一想，他就坐了下來，大快朵頤。月池一面抿酒，一面道：“雖風無限，但有惡狗時時窺探，讓我不得安枕。”

馬永作一頓，雙眼中出寒：“劉瑾？這個狗東西還在？！”

月池道：“豈止是還在，他還高升做了監監丞，欽賜斗牛補子，負責查檢貪污，就連司禮監一時都避其鋒芒。”

第90章 不憚豺狼塞衢路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貞筠。

馬永落魄至此， 卻聽聞仇人步步高升，這他如何不恨。他當即將筷子拍在桌子上，暴跳如雷：“為何會如此！我對太子一片忠心， 他將好心當做驢肝肺， 卻抬舉劉瑾那個猾之徒！天莫不是瞎了眼，竟然如此清濁不辨， 賞罰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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