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卿一時福至心靈：“臣遵旨，臣先前已然為諸生送了姜湯。”

朱厚照贊許地頜首，又道：“別在外面耽擱太久。”

鴻臚寺卿忙拱手稱是。因這皇帝的一句話，后續流程如按了快進鍵一般加速推進。在文武百退場后，一眾貢士被引到了奉天殿的丹墀下，月池驚詫地瞪大眼睛，居然在策題案上看到了四個箱子，每個箱子上還有朱厚照筆親書的“六部”、“都察院”、“六科”、“五寺”幾個大字。

貢士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奇景，這和他們打聽的歷年慣例完全不一樣，他們不由開始議論紛紛，頭接耳：“怎麼會這樣？”，“這是何意？”，“怎麼這麼多箱子？”

負責的執事大喝一聲：“肅靜！照會試名次，至爾等所盼進的衙門前簽，領取試題。”

月池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跟著濃眉大眼的嚴嵩兄走上前去，走到都察院前了一只簽。負責的禮部員將一疊文件遞給。捧著厚厚的一疊紙，如在夢中。

從來沒想過，自己在五百年的大明朝還能再經歷一次“文件筐測驗”。明明只是給朱厚照偶爾提過一，他居然記住了，還膽大包天到用在殿試上，這就沒人反對嗎？！

“文件筐測驗”是一種景模擬的測試，常用于對管理人才的考核，主要通過給測者提供所屬部門的管理環境和業務信息，要求測者在規定的時間，以部門管理者的份，對這些公文進行理，并說明理的理由。這些公文涉及部門工作的方方面面，因此能夠很好地考察測者的計劃、組織、指揮、協調、控制能力，深各大企業的歡迎。【1】

月池盯著一堆東西，只覺又被擺了一道。自那日離宮后，便在家中思前想后，深覺定是不知何時又得罪了朱厚照，因為若要糾察文，大可讓去戶部。其上有梁儲頂著，雙劍合璧，不是事半功倍嗎？可他偏偏讓去都察院，現任的都史張歧可是張皇后的堂兄，張奕的親爹，把張氏一族得罪這個樣子，再去他手下討生活，這日子過不得……

可在查閱相關資料后，卻又發現宣宗皇帝時便規定，新科進士不可直接為科道，孝宗年間將這條規矩細化，舉人需得歷任六年，才德兼備者方能轉調科道。若是這般說來，的年資本不符。至此便明了，朱厚照八是在故意嚇唬，為得是讓認錯服。

這時月池已經因此失眠了三天了，恨不得立時將這個王八蛋撥皮筋，大卸八塊。可到底不能，深吸一口氣，選擇告病幾日，打算待到殿試后再行哀兵之策。可實沒料到，朱厚照居然選擇以這種辦法來考察貢士。依對朱厚照的了解，若今日改選旁的，他必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狠心到底，為彰顯自己的權威，將塞進都察院。

與其如此，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看來，不論是出于對皇帝旨意的尊重，還是為了殿試更多幾分把握，都只能選擇都察院作為意向部門了。可這一來，一心想都察院倒了本人的意思了！謝丕和徐縉看著的眼神，就像對著一個曠世奇葩。

月池將翻騰的心緒強下去，開始答題。文件筐法可不好對付，樁樁件件都要思慮周全才是。雖說是現代方法，可骨子里還是在為封建王朝招攬人才，慣常的格式應當不會改變。開頭先以一句做引，揮毫按套路寫下：“臣草茅賤士，不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栗之至。臣謹對……”便也是在這里，才會把“賤”當作自稱的必要之詞。

接著是對對策進行總括，跟其后是大拍皇帝的馬屁，“恭惟皇帝陛下，秉神圣之資，扶盈之運，于萬機之暇，特進臣等于廷，俯賜清問。“臣雖愚陋，敢不披瀝愚忠以對揚于萬一耶？”然后，才是真正的對策，分條列出。策問結束又是頌圣，提及“皇帝”“陛下”“宸嚴”“祖宗”等詞時為表尊敬，還需要第一行頂格書寫，比其他文字都要高出一格，這被稱為“雙抬”。【2】稍有錯，這一頁便只能棄毀重抄。

月池只覺自己想這些不可重復的阿諛之詞就消耗了大半神思。原本這些只需寫一次，可由于朱厚照的“奇思妙想”，他們要答五條策論，自然要寫五遍。月池相信，在場這麼多人，一定不止一個在心底罵娘。

這一考就是整整一日，直到夕西斜時，方有人陸陸續續卷。午飯就給兩個饅頭和一碗湯，月池本吃不下去。

直到卷后，方覺神思松懈下來，肚子里得咕咕直響。現下只想隨大流出宮去，可剛一出考場，就見劉公公皮笑不笑地看著。奉詔去了乾清宮。一眾青人，人人都往南走，唯有往北進。

朱厚照在書房等，他還是一缞服，面沉如水：“你還真是厲害，寧愿真個去選了都察院，都不肯來向朕認錯！你是覺得自個兒有三頭，還是六臂，經得起那一群老頭的磋磨？”

月池深吸一口氣，只覺頭一陣陣發昏，勉強咬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厚照一下就明了的言外之意，他冷笑道：“這麼說，還都是朕的錯了？”

月池不答，只了他一眼。難道不是嗎？朱厚照又覺被冒犯了，他大步從案后走了出來：“李越，你當真是混賬！……”

他開始罵人。月池只覺他的嗓門比嗩吶還大，一聲一聲直往耳朵里鉆，仿佛要把鼓都撕破。又累又，頭又疼，還要在這里這種罪，只覺頭中塞了上百只蜂，嗡嗡直。當朱厚照罵道“不識好歹，忘恩負義”時，突然發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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