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長出角來反懼狼

可看他斥得這群混賬節節敗退的樣子，真是過癮啊。

月池見他說得頭頭是道， 忽憶起謝遷的弟弟謝迪乃是兵部主事。這些，想必是其叔常說，他也銘刻于心， 是以趁此機會， 直抒臆。

朱厚照此刻已有些不耐了，更糟糕的是， 還有人跟著跪。董玘也跟著撲通一聲跪下，跟著的還有崔銑、嚴嵩、湛若水、穆孔暉等人，一共三十一個庶吉士，一眨眼跪了差不多一半。這些都是經過殿試和傳臚大典，見過大場面的人， 個個口齒清晰，聲音洪亮。

“萬歲， 中為禍由來已久，萬歲如要重振軍威，不可不對其嚴加整治。”

“監軍之責，有巡即可，何須中來畫蛇添足，徒增事端？”

“萬歲，韃靼劫掠之事將將過去不久， 九邊鎮守太監形同虛設，除徒費米糧外， 并無他益啊。”

“萬歲，臣以為……”

十幾個人此起彼伏地在朱厚照耳邊叨叨他厭惡的容，這和聽到十幾只蚊子嗡嗡沒有什麼兩樣， 加上還有馬永在一旁煽風點火， 局面更加不可收拾。月池暗自搖頭， 環顧周圍還堅持站著的人，卻失地發現，他們中的許多人并不是自有主張，而是心生畏懼，不愿直犯龍。在他們心，說不定也是贊同廢除九邊鎮守制度，只是不敢直說而已。

文集團和宦集團之間的梁子早已一代代延續下來，這使得許多聰明的讀書人，被怨懟蒙住了眼睛，本看不清事的關鍵所在。軍力的衰敗，又豈只是宦的過失，或者，他們本只是為拿到兵權，所以咬著宦死死不放。可若讓朱厚照將兵權拱手讓給文集團，除非他的腦子出了病。漸漸也想了，真要想廢除九邊鎮守，就必須另選一個皇權的代理人，扎在邊疆，可現在明顯沒有合適的人選，也只能湊合著用太監了。

月池在瞥見朱厚照皺的眉頭時，就知他已到了發的邊緣了。正開口之際，卻因馬永的作改變了主意，既然要賣人，就索賣個大的。救命之恩，可比一時援手，要寶貴得多。現在可還是個桿司令呢。

馬永巍巍開口道：“諸位庶吉士，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其下不知是誰來了一句：“文死諫，武死戰。即便萬歲立斃臣等于笞杖之下，我等也要直言相告。”

馬永又道：“難不你們還想以死相不？”

謝丕道：“我等冒犯天威，非是有不敬之心。只是圣上既然垂詢，臣等自當如實稟奏，不敢有一句虛言。還萬歲聽臣一言，勿要鑄下大錯，才悔之晚矣。”

這高高在上的口氣，好像全天下就他們幾個聰明人，朕就是個傻子，只會被幾個太監的花言巧語蒙蔽。朱厚照深吸一口氣：“朕最悔之事，莫過于禮待你們這些蠢材，還縱容你們胡言語至此。來人，拖下去，讓他們都滾出翰林院。不，滾出京城。”

這下所有人都面無人，這些初場的年輕人，滿肚子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又被朱厚照刻意擺出的和善面迷，完全忘了，這可是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天王老子。

這下，站著的人也立不住了，開始紛紛求。朱厚照看到他們沒有出息的樣子，就心疼自己為安排這一場秋游所耗的時間金錢，還不如去多造兩桿槍呢，至還能殺幾個敵人，聽個響。他愈發不耐：“再有求者，一并治罪。”

錦衛大步流星地進來，像拎小似得把或視死如歸，或畏懼惶恐的庶吉士們拖起來。謝丕腦海中一片空白，十年寒窗苦讀，就這麼結束了？他心中有些后悔，可立刻又被打下去，他做得是對的，他說得都是實話，他為道義犧牲，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既然如此，又有何憾？

穆孔暉則下意識看向李越，他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可嘆他還以為他是個正直之人……他心思剛剛一轉，就聽李越起拱手一禮道：“萬歲且慢，請聽臣一言。”

朱厚照并不想賣月池這個面子，他道：“如有求者，一并治罪，你剛剛沒聽見嗎？”

月池了個釘子，卻并不喪氣，道：“可臣并不是來求的。臣是覺得，萬歲就這般懲罰，還是過輕了些。”

顧鼎臣不敢置信地看著月池，他是不是瘋了，這是要與所有清流為敵嗎？

朱厚照卻哦了一聲道：“怎麼說？”

月池道：“《春秋》之義，原定過，赦事誅意。【1】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便取了他們的命去，他們也是面服心不服，倒不如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過錯，日夜愧，方知君恩深重。”

朱厚照還沒答話，謝丕就忍不住道：“我有何錯？”

月池不由莞爾：“你不止是有錯，還犯得是滔天大過。我且問你，你是想廢除九邊鎮守之制，還是只想撤換現在這批鎮守中？

謝丕道：“自然是廢除制度。”

月池道：“那你的理由，可就奇怪了。”

謝丕哼了一聲：“其心不正，自然看什麼都奇怪。”

月池不與他計較，而是問道：“天下可只有宦犯貪污、私役、冒功之罪，文臣、武將是否全是清白之？”

謝丕一愣，道：“這自然不是。”

月池道：“那照你的說法，因為該位上有人犯罪，就要廢除制度。那我朝又有哪一項典制能夠幸免呢？”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