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涵每次都被氣到，再也顧不得祖父說得儀態風度，拔就去追哥哥。而戴潤格溫和，清凌凌的雙眼時時含笑，總是調停兩個兄弟之間的矛盾，所以堂兄弟中他們三人玩得最好，連零花錢都會共用。這一日他們剛剛走到離家的第三條巷子，就看見了一個貨郎。他搭著的貨架比人還高，上面滿是風車，面人，糖葫蘆和木偶。三兄弟一下就被吸引到了。

他們拔奔了上去，攔住了貨郎，既想買吃的，又想買玩。可想要得太多了，囊中的銅板卻不夠。戴涵和戴灝又忍不住吵了起來，戴潤是勸這個也不行，勸那個也不聽。還是貨郎有辦法，他笑道：“三位小爺，別吵了。小的倒是有個辦法，花得銅板又，還能讓三位都玩盡興。”

他取出線香煙花來，點燃了一支，這種煙花比他們尋常玩得那種要上兩三倍，可也更為艷麗，五彩斑斕，好看極了。而且只要兩個銅板就能買一支。三兄弟終于達了一致，他們一人拿著幾支煙花棒，興高采烈地就要回家去，和其他兄弟們一起點著玩。

可走到半路上，戴灝卻忍不住了，他說：“要不我們先點幾支玩玩，剩下的再給他們？”

戴涵如小啄米似得點頭，他們拿出貨郎所贈的火折子，一口氣點了五支。火亮起的一剎那，映他們雙眼的不是麗的焰火，而是因炸而四裂的火星。滾滾熱浪向四周蔓延開來。他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就因劇痛失去了知覺。

當戴家人找到他們時，戴灝因手持煙火棒，右手被炸爛，焦黑的皮下出鮮紅的，在如今的醫療條件下，他的右手就此廢掉，再無修復的可能。而戴潤因為正對著煙花棒，大半張臉被灼燒，雙目失明。至于戴涵，戴夫人給他穿戴的水田并不能保他平平安安，他因為站在中間，前和兩只胳膊都有大面積灼燒，又因為自小弱多病，命在旦夕。

正在衙門辦公的戴珊突聞家中噩耗，當場口吐鮮，昏迷不醒。朝野外為之悚。

第125章 碎骨渾不怕

倒不如抓一個替罪羔羊出來，你好我好大家好。

文臣個個義憤填膺， 即便是那等素來做頭烏的，也忍不住罵一句：“看著是紈绔膏粱，誰知卻是一群豺狼， 竟然辣手至此。”而那些貪污吏也搖頭咋舌：“居然趕著圣上大婚的時候鬧出這檔子事， 這可真是把天捅了個窟窿了。”

一時之間，彈劾定國公的奏疏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朱厚照本就被大婚繁瑣的事宜一個頭兩個大， 驟聞此事，竟然將大婚的籌備都直接靠后，他召來王岳和石義文：“給朕查，此事絕不是定國公所為，朕倒要看看， 是哪里的混賬，敢在此煽風點火。如這次再像上次一般辦事不力， 你二人也不必回來見朕了，直接滾回家去種地吧！”

這一句話驚得王岳和石義文魂飛天外，還以為朱厚照是收到了什麼消息。王岳城府尚可，還能穩得住，石義文第一次捅這麼大的婁子，心理素質難免不行，一時面慘白， 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下去。立在朱厚照旁的劉瑾是看在眼底，疑在心底。

馬永對劉瑾的評價還是到位的， 此人覬覦東廠督主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猶如綠頭蒼蠅，逮著蛋殼上的裂就要上。上次徹查宮勉強同王岳和解是因為牽連過廣， 他不能以一己之力去單挑司禮監， 可這次就是他和王岳兩個人之間的搏殺， 誰勝誰負那可就未必了。

待王岳和石義文退下后，他躬看向朱厚照：“爺，奴才瞧您竹在，莫不是李史那里已然查出了真相？”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蟹膏吃多了，腦子也糊涂了。這還需查嗎？”

劉瑾一愣，忽而恍然大悟，若真查出是定國公所為，再秉公辦理，定國公全家只怕都要一鍋端了。畢竟依照大明律，若害人傷而不死、造意者絞。從而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這樣一來，朝局勢力豈非更加傾向文臣，而掌五軍都督府的勛貴也會心生不滿，萬一惹出什麼子，誰擔待得起。倒不如抓一個替罪羊出來，你好我好大家好。

劉瑾忙道：“爺說得是，定國公素來恭謹，只是有些溺公子，這也是人之常，實不似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的人，必是有人在背后扇風，點鬼火。”他有心把剛剛石義文的異常點出來，可話到邊又咽了下去。無憑無據就告狀，不是把他那點兒小心思都暴無，還是得暗中去搞些憑證來才有說服力。

朱厚照點點頭，又嘆道：“戴珊也一把年紀了，如今損了三個孫兒，朕也于心不忍，就破格恩蔭那三個孩子，也保他們后半生無憂。”

劉瑾忙像唱歌似得來了一句：“萬歲圣明，想必戴史病中也會激涕零的。”這是要給點好堵苦主的了。

朱厚照幽幽一嘆，道：“就讓李越去傳旨吧，順便代朕去看戴珊。”

劉瑾險些被噎得一窒，真是一有好事就想到他，時時刻刻都不忘給他鋪路。戴珊可不同于張岐那個走先帝后門的半吊子，他多年掌管刑獄，又素有清名，如能得他關照，李越這個走今上后門的半吊子一定更易被同僚接納，名聲也會改善不。

他忍氣吞聲地應了個是字，又忍不住問朱厚照：“萬歲，李相公畢竟已然朝，不能長伴您左右，您邊還是得需要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不知錢寧那小子，伺候得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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