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都要用銀子了嗎，召集這些人作甚？畢亨雖不解上意，卻不敢怠慢，趕慢趕召集了一大堆人，全部送到了南海子中。接著，他們就接到了旨意——效法西方，鑄造銀幣。

用白銀流通，等于放棄馭富之權，將金融命脈握在他人之手。用紙幣流通，又因府公信力太低，又會引發百姓不滿，激化矛盾。那麼，為什麼不折中一下，用白銀來鑄造銀幣，以人像、徽章、造幣廠和驗銀師等記來確保銀幣的重量和標準統一。如此一來，貨幣的發行權仍握在府手中，并且，流通貨幣形式、質量等的統一，也便于商業貿易和國家賦稅的征收作，降低了貨幣的流通本，同時也大大減了貨幣偽造的機會。【2】

畢亨聞言，不由拍案絕：“這是哪位大才所出的良策，真是絕妙至極，絕妙至極！不過，何須學那些洋人，我們自己的技藝比他們何止高出百倍。”

朱厚照卻道：“這要流民間去花的，不是擺在家里看的。大才說了，最低的本，盡可能防偽，才是王道。你既是圣人門徒，就不可墨守規。‘泰山不讓土壤，故能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洋人的又怎麼了，洋人能想出來用金銀幣，你連聽都沒聽過，還不好好學！”

畢亨聽得愧不已，只得唯唯而已。

就這樣，大量白銀走海運，由馬六甲運京城，在鑄幣場中變一塊塊潔白的銀幣。朱厚照很清楚地明白，要收回鑄幣權，第一步是要保證銀幣的、質地。百姓又不是傻子，誰會用自己手里足的白銀來換不足的銀幣。第二步就是要趁機嚴厲打擊銅錢私鑄。他在通要道設置有關卡核驗，如有私鑄幣一律沒收，府重新冶煉為銅，計庫府。有隨事考的制度在，各地方員皆依令而行，貨幣規范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還要快。

與此同時，朝廷也開始大規模的建設，飽天災人禍這麼多年，終于有實力來提供公共服務。籌謀多年的黃河和淮河治理提上了日程，還有各地的水利設施建設穩步開展。道路的修建和驛站的建設，由京城向四方發散開來。

初景革緒風，新改故。

第401章 人生有淚沾臆

教訓就該好好珍藏，不是嗎？

伴隨著各地建設的工， 喜訊頻傳。民間熱鬧得像過年一樣，人人歡喜鼓舞，覺得掉進了福窩。各地或真心， 或假意的歌功頌德之詞， 如流水一樣送進京都，甚至還有人找到了白、白鹿等種種祥瑞， 說是大吉之兆。

京中，月池的伙伴們也是樂樂陶陶。詩會、酒會、游園會等帖子，頻頻遞進了月池家中。然而，月池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

筵席上， 伙伴們一改舊貌。康海念著老師馬中錫的名字，淚流滿面：“要是先生還在， 看到今日的盛況，也能夠瞑目了。”

王九思拍著他的肩膀安他：“別太傷心了。馬先生是雖死猶榮。”

盧雍也勸道：“圣上不是還專程下旨恩蔭馬先生的子孫，這已是天恩浩了。”

董玘則話鋒一轉：“與其傷心，還不如趁此盛世，多做幾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這才是對馬先生最好的告。”

康海拭淚道：“我明白。修橋、鋪路、建常平倉都是大事，如今山西、山東都在工……”

他只開了個頭， 旁人就道：“說好了，今兒可是休沐， 不可談公事，你又犯戒了，犯酒三杯！”

說著， 他們便起哄， 灌了他三杯九醞春酒。康海喝得臉紅脖子， 大家都笑開了，一掃開始的傷。

接著，他們就開始詩，詩中滿是意氣風發的飛揚之態。月池在他們的眼中，已經看不到當初的憤世嫉俗。他們明亮的雙眼里，充斥著和鄉間農戶眼中一樣的彩，那是希。他們都樂見收獲，并堅信未來會越來越好。

這樣的氣氛下，月池非同一般的沉默，自然也異常引人注目。當然可以掩飾，但到了今天，已經沒必要掩飾。他們暗暗換眼神，最后是由穆孔暉小心翼翼問道：“可是又出什麼事了？”

月池放下了酒盞，席面霎時間雀無聲，所有人的目都匯聚在上。

月池環顧四周，這是的同袍，是與同道的君子。他們讀著圣賢書長大，個個都是名滿天下的清。

慢慢開口：“我此次去村落，聽到一些新聞。鄉民將死在上工途中的徭役，稱為好人善人。于此事，你們怎麼看？”

大家靜默了一瞬，接著每個人臉上都流出容之。

“這正是‘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

“如若不是到朝廷的恩德，他們又豈會毫無怨懟之意呢？”

“這是真正的仁政善政啊。”

這發自心，讓他們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真意切。月池在他們上找不到一偽裝的痕跡，可正因如此，才更覺骨悚然。

大家當然不能只談，這畢竟是一個問題，有問題就需要解決問題。

“既然是要百姓共通商之利，給徭役的酬勞何不再加厚呢？說到底，營產業總不能悉數落在豎宦之手！”

“正是此理。他們只會妥協一時，又豈會真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眾人為宦主管產業一事義憤填膺，好像這些產業歸于文臣來管，眼下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一樣。月池至此再也聽不下去了。借故匆匆離開，之后便稱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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