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蜷一團：“我知道，只是積習難改而已。”

積習難改，只四個字，又有誰知道這背后說不盡的心酸和煎熬。

朱厚照默了默：“我每次去瞧你時，你、你也是這樣嗎？”看起來神如常，心里卻警惕到極點。這樣無形的力時時刻刻籠罩著你，你永遠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月池裝聽不懂，眼中盛滿茫然：“什麼？”

一人一狗同時看著他。朱厚照暗嘆一聲，他沒有追問，而是解下外袍，睡到側。他的溫高，就像一個火爐一樣。

月池依偎在他的懷里，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閑話。天上的星辰，海中的白帆，街巷中的煙火，叢林中的猛……每個故事都是他心搜羅來的，每個節他都說得妙趣橫生。一直靜靜聽著，時不時應和幾句。可朱厚照就是知道，并不在意，好像任何事都無法真正引起的興趣。是一個世外人，雖然人在世中，心卻永遠留在那個不知名的地方。

他又一次沉默了，他有時真的很想問問，你到底想要什麼，你以前究竟過得是怎樣的生活？權傾天下無法稱心，錦玉食無法你舒懷，意也無法你開。可話到邊，他又生生咽了下去。這些年，他有預料，那個答案不是他能承的，是以連他這樣的人，也會選擇逃避。相應的，他的權更熾，他是那麼地相信自己，無上的權柄能開天辟地，也定能治愈他的心上人。總有一天會意識到，這這里也很好。

在短暫的沉默后，他問道：“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的生辰禮想要些什麼？”

月池閉目養神，邊仍噙著淡淡的笑意：“禮要未知，才有驚喜。”

朱厚照調笑道：“那要是送得不合李閣老的心意，我豈非是闖了滔天大禍。”

月池睜開眼看著他：“你就不能送得既合我的心意，又給我一個大驚喜嗎？”

他點頭：“那你會歡喜嗎？”

月池微笑：“我每天都很歡喜啊。”

他輕輕拍著的背：“可我總想你，更歡喜一些。”

月池定定著他，半晌方道：“那就要看你送得對不對了。”

朱厚照挑挑眉：“有這句話，豈敢不盡心呢。”

他再次選擇了讓步，這次他將目投在掃黃上。最高統治者都決心要營造新世界時，帶來的效果堪稱立竿見影。

宣宗爺掃黃，目的是整肅風，只是廢除。可正德爺掃黃，于公是為了整肅社會風氣、吸納工、讓李越更好地為他賣力；于私是為了實現對月池的承諾，療愈的心病。所以，他做得要徹底得多。

在北方的布場和南方的場大規模建后，他直接將拆卸院，掃除暗娼納當年的員考核標準。底下的員是怎麼都想不明白，他這些年是怎麼了，怎麼就和人的事杠上了！甚至有人指責是宮婦人攛掇，把矛頭都指向了夏皇后。朱厚照對這種奏本置之不理，他挑了幾個掃黃先鋒知縣，一次連升兩級，賞賜重金。吵鬧的聲音沉寂了，大家開始夸皇爺嫉惡如仇，不明白沒關系，只要能升，只要能有賞金。別說去撈了，就是把他們家里人送進去也行啊。

各地開始瘋狂卷，因為考核是依據清除的窩點數和拯救的人數來評判的。真正的院掃了，那就再造新的院。真正的救完了，那就找人去冒充。什麼奴婢、家生子，干脆一腦的都塞進去。當然，他們不敢強這些子冒充，李越掌刑部甚嚴，他雖然近日告病，可底下人也擔心捅出簍子，所以一般是威利子的父兄，讓們自己家人去，即便東窗事發，他們也可以辯駁。

這招果然管用，被援助的子果然越來越多，最后達到了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驚人到連朱厚照這個不了解青樓的人，都覺得不大對勁。他急忙又啟了他的暗訪制度，錦衛和史分別下去查探，這一查才查出了大病，又急忙去嚴懲欺上瞞下者，勒令制止。

楊廷和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道：“您的用意雖好，可也需知過猶不及之理。”

這是在他收手，將那條離譜的考核條例剔除出去。朱厚照只能依從，如此才止住了這場假冒之風。

接下來，青樓子重獲自由，總得給們一個安立命之所，不然很快，們就要重舊業，甚至過得更慘。他是做過功課的，當然不會疏。秦樓楚館經營多年，也積累許多財富。這些臟錢全部充公，投生產。全部放足、離賤籍、給予報酬、去做工。全部籍，這是真真正正的大手筆。

很多子都激涕零，開始嘲笑們急急忙忙去給人做婢妾的同伴：“都說了是真正的仁政，們還不信，非得絞盡腦去嫁那些個老東西。那個王員外，我記得肚子都有八個月大了吧！”

這話說得十分促狹，大家聽了都笑起來。然而，待們到了織場后，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了。兇狠的嬤嬤拿著長鞭，日日盯著們勞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到了天黑時才能休息。們的脂華服被全部收走，稍微打扮，就又被辱罵為“賤蹄子”、“狗改不了吃屎”、“穿得這樣子又要去勾引誰”。

逃出一個狹窄囚籠的人們，發現們進了一個更大的牢籠，并且這個牢籠還逃不出去，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們在□□和神的雙重迫下，走向了兩個極端，一部分是極力要逃跑的，邊跑邊罵：“老娘還不如去賺皮錢呢！”，另一部分是真的愧至死，們丟掉所有裝飾，蓬頭垢面，從早干到晚，連病了也不休息，好像這樣就能讓們再變干凈。累死的人不在數，當地的員還為們建立了貞節牌坊，這又導致了更多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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