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們依然出海了。明月自水天相接緩緩升起，微波粼粼的海面上似披上一層鹽霜。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只余這葉孤舟。

時春抿了一口荔枝酒，香甜的酒過嚨，卻是苦的。半晌，方道：“你和謝丕去四川吧。”

低啞的聲音，在海面上更顯飄渺。貞筠一愣：“你說什麼？”

時春又復述了一遍。

貞筠再抬起頭時，的眼中已有淚：“我沒有給你添麻煩，我以后也不會給你添麻煩。我不會去力敵，我會和你一起迂回行事，我們總能逮住那個死太監的把柄，他就范……”

時春卻打斷貞筠：“阿貞，不是人人都能做李越的。”

不是人人，都能忍現實與理想撕裂的痛苦，忍良心的折磨，日復一日地虛以委蛇下去。這比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殺人，還人難過。這是真正的“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看向貞筠：“你知道嗎，在韃靼時，阿越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個故事。”

隨著的描述，一幅詭異怪誕的畫卷在們眼前展開：“從前，有一個旅人，到海外旅行時，不幸被大風刮走，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這個國家羅剎國。羅剎國的人審和中原迥異，中原以為的，這里以為丑；這里以為丑的，中原卻以為。并且，羅剎國所重的，不在文章，而在形貌。長得越丑的人，就做得越大。而生得越的人，反而被視為怪異，很多孩子甚至剛出生時就被父母棄，靜悄悄地死去。”

“旅人原本容貌麗，可在這里卻被人視為妖鬼。旅人覺得很孤獨，‘能夠離群索居的，不是野，就是神明’，而只是一個人而已。開始遮掩自己，剛開始只是涂黑面頰，后來卻扮得越來越丑。的也越做越大。可心中的丑觀念并沒有改變，對的追求是人的天，誰能違拗天呢？選擇了另一個辦法來保存本，開始救助那些因而獲罪的人。對的，在這些人上得到了實現。甚至可以安自己，雖然變得越來越丑了，可在保護啊。然而，隨著丑陋程度的加深，所需要的就更多。要保護更多的，就必須要變得更丑。這就像上癮一樣，只能越陷越深，不能戒除。這種撕裂的痛苦，已經深骨髓。【3】”

貞筠的掌心已經發，全發涼。

時春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一直在想，旅人的出路在哪里，可這麼多年了，卻始終想不出來。既無法徹底去改變，也無法徹底被同化，那麼解的方式自始至終，其實就只有那一種。原來，我們甚至連放棄的資格都沒有。”

“不，不是的。”貞筠地抓住，仿佛就像風箏一樣，一松手就會永訣，“哪怕丑之間的隔絕，真的像天塹一樣，窮極一生也無法扭轉。可是對那些被保護的來說，這就是翻天覆地的改變，這就是莫大的救贖。為什麼，不能看看這些呢？”

帶有鹽味的海風陣陣襲來，其冷無比，可時春的手卻是溫熱的：“是啊，所以我們這一家，總得有一個得到安寧。”

你是我們堅守的底線，是藏在心深最后的藉。要是連你都走向末路，那我們何以堪？

第405章 可憐是眼中人

不，不甘心，寧死也不甘心！

貞筠寧愿放棄回到含章邊的機會， 也要救他的命。盡管心慚愧，謝丕卻無法否認，他心中的的確確是有欣喜的。對含章的不惜一切、保護照料， 竟有一日也能照到他的上。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怎能不為之容？

而從寧波至廣州這一路的同甘苦、共患難，也讓他們更為悉親近。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 畢竟他已經默默地看著很久很久了。可直到真正相后，他才發現自己對的認識有多淺薄。

在他眼中，開朗豪爽，大大咧咧，甚至連男之防都不顧及。可在同行之后， 他才發覺，堪稱心細如發， 觀人于微。幾次探子的追蹤，都是率先發現。云弟往往還沒回過神，就被安排一路狂奔。

他的傻弟弟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麼發現的？”

只是笑：“去看去聽去聞去想。打獵的獵戶，手上怎會沒有傷痕。當地頑皮的孩，說話怎會是這種口音。步履蹣跚的老太太，上怎會沒有多老人味。”

云弟聽得一愣一愣，他道：“你、你以前也是探子？”

一下就笑出聲來：“這麼久人沒長進， 倒是會瞎想。噢，只有探子才知道這些？”

云弟頗為慚， 但仍然：“可哪家夫人會對這些了如指掌。只有如履薄冰的人，才會這麼警惕。”

云弟是在試探，他打破腦袋都想不出， 眼前這個李夫人會是李越之妻， 所以始終防備。

謝丕連忙阻止， 可氣氛已經僵了。他只能先教訓弟弟，再去向致歉。卻很是大度：“按我往日的脾氣，非罵得他狗淋頭不可，可既然你已經教訓過了，那我就勉強忍上一忍，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聽了只得苦笑，而又開始忙前忙后。誰能想到，一位誥命夫人，會常年攜帶銀，時時都在驗食驗水。

他忍不住問道：“這麼多年，你都是這樣過的嗎？”只有在含章邊才能安心，可含章的份與責任就決定他們永遠不能放松安寧。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