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陵，天災將至。

此后數日，蘇戚始終與巫夏同進同出。到的待遇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有飯吃有穿，屋子里的被褥也換了新的，總算不用半夜凍醒。

不過該伺候還得伺候，份沒變。

端湯倒水披取，做起來倒也不難。難的是巫夏常要沐浴，作為仆從，本該幫著背洗發，當個勤勞的澡工。

然而蘇戚不能真把自己當個男的用。

親了，這麼做不合適。

雖然巫夏跟薛景寒長得像，也不合適。

先前兩人沒把話說開的時候，蘇戚尚且不用考慮這個難題。巫夏也排斥蕭禾的，自然不召進濯清房。

現在時間久了，巫夏慣常被人伺候，不可能一直親力親為。他又挑剔，不讓別的奴仆靠太近，說是容易沾染穢氣，非得八字命數相合的人才肯使喚。

神神叨叨的，病一大堆。

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替代蕭禾的人，巫夏勉為其難要蘇戚伺候他沐浴。

蘇戚：……背洗頭發什麼的，算不算出軌？

很是憂愁了一會兒，蹲在溫泉外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就當巫夏是塊豬，就當巫夏是塊土豆。

蔬菜下鍋前還得洗干凈呢是不。

糾結的時候，巫夏已經披著袍子出來了。濡的銀發隨意垂落著，眼角被池水蒸得微紅，看人時倦懶得很。

“罷了。”他說，“我怕我忍不住剁了你的爪子。”

蘇戚：大哥，這玩意兒做手。

沐浴的難題暫且揭過。

他們更多的時候呆在祭神塔。巫夏看書，蘇戚也得了允許，反復洗手之后可以墊著帕子取書來看。祭不能。

在塔里找到了許多后世已經失的古籍，還有些聽都沒聽過的生僻記載。蘇戚翻著這些個寶貝，尋思要是能給薛景寒帶回去就好了，他一定喜歡。

兩人看書都不說話，安安靜靜的，誰也不打擾誰。有時巫夏放下書，喚添杯，看見拿的典籍，便顯出幾分訝異來。

“你看得懂？”

蘇戚老老實實回答：「只能讀通大半。」

很多字實在不認識，言辭用法過于晦，無法理解。

但不知道，這程度已經超過了欒陵絕大多數人。即便是名門族里才學兼備的男子，也未必能堅持看完全書。

巫夏約想起蘇戚曾說過，原本是大衍太仆之。太仆位列九卿，蘇戚份尊貴，想必從小飽學詩書經義，有才學造詣。

他問蘇戚，大衍的子，均如你這般麼？

蘇戚想了下，搖頭。

能讀懂古籍，是因為有兩輩子的積淀。詳細況不打算和巫夏解釋，最初的世屬于，不愿隨便與人分。

那會無時無刻不提醒，“大衍的蘇戚”是個鳩占鵲巢的外人。

巫夏沒說什麼，此后閑暇之余，便偶爾提點蘇戚幾句，教讀文識理。拿著易經卜算問卦的時候，發覺也讀得懂易經，興致來了就考一考，或者教些欒陵的卜筮方法。

蘇戚表現得像個乖順的學生。

有時會產生某種錯覺，仿佛面前之人了薛相，而坐在太學里，捧著書聆聽教導。于和煦春風間，喚他一聲先生。

可是回過神來，自己異域，并無丞相陪伴左右。

有一日，答出了巫夏給的難題，對方眼中浮起淺淡的笑意，道：“你現在勉強可以做個祝了。”

蘇戚不當祝，認真回答：「其實我更適合打手護衛之類的活兒。」

簡單利落不費腦。

巫夏用苛刻的視線，將從頭到腳描了一圈兒，發出毫不客氣的嘲笑。

“給耗子做護衛麼？”

「……」

蘇戚了。

拳頭了。

當然不能揍巫夏，一是格限，二是考慮自己的命安危。如果換做以前，就巫夏這樣的，一拳能揍倒一個。

弱不風的菜！

呵。

腹誹完，還得恭恭敬敬侍候大宗伯。

知道他會定期卜算國運天命，有次試探著問，能否算一算大衍？正好中巫夏的心事，他隨口道：“算過，不可見。”

只能看到迷霧一片，均為混沌。

“若有大衍，或許能看得更清楚……”

巫夏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向蘇戚，眼眸閃過亮。

裝在蕭禾軀殼里的神魂，算大衍的東西麼？

巫夏不敢確定。既然有了猜測，他立即帶著蘇戚去祭壇，把扔到勾勒了麻麻符文的圓陣中央。

蘇戚瞅著腳底下宛如蟲蟻疊的朱砂符文，心里瘆得慌。

「大人要做什麼？」

巫夏擺弄著奇形怪狀的祭，清冷眉眼結著寒霜。他撥出力回答兩字：“大衍。”

蘇戚尋思這人是要卜算大衍的況，便安心站著，任由他忙活。

拋開繁瑣而又詭異的儀式，所謂卜算其實類似于玄學與天文的混合產。蘇戚并不盡信，但愿意抓住任何一機會，尋求自己和大衍的某個連接點。

巫夏整整算了兩個半時辰。

他心俱疲，恍惚間仿佛走在雨連綿的黑夜。四周只聞雨聲，遠似有人影晃。勉力追上前去，果然見到形蕭索的男子，踩踏著泥濘道路獨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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