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戚眼神有點懵懂。

巫夏正好累了，支著劍尖，側過臉來和說話。

“轉生之法，并非奪舍。通俗點兒來講，人和人的命格都不一樣，死亡便是盡頭。但千百年間難免出現巧合，在不同時間，偶爾會誕生命格相同之人。利用此陣，將兩人的命格捆縛連接，先死之人便能重新降生于世，用后來者的軀殼和份……”

蘇戚皺眉：「這不就是奪舍？」

“當然不是。”

巫夏搖頭，“奪舍是占據他人的軀殼。可轉生之施行的時候，后來者尚未降生，無魂無魄，亦無軀殼，如何能算作奪舍？不過是得窺天機，預先做些手腳，好讓自己神魂不滅，待命格相同之人結胎誕下，便是他重返人間。”

懂了。

蘇戚又問：「如果不用這轉生，那麼，與他命格相同的后來者，就和他沒關系了罷？」

“對。”巫夏承認。

蘇戚想了想，覺得這還是奪舍，而且是作弊質的奪舍。

無知無覺的胎兒本該順利誕生，卻被中途跑來的家伙截了胡。投胎大抵就是這麼個原理。說不上錯，說不上對。

就像穿越里頭的胎穿。

巫夏難得笑了下：“蘇戚，何必在意這些。布陣之時，命格相同的后來者尚未存世，什麼都沒有。”

他拎著長劍走過來，劍尖染著一點朱紅的澤。

“施行轉生的那一刻，命數皆定。此人活完一世，便會在將來再次降生。不過這法有個缺憾……”

蘇戚不由接話：「什麼缺憾？」

巫夏垂眸俯視著無知覺的年，嗓音低沉悅耳：“轉生之人，沒有前世的記憶。”

相當于喝了孟婆湯的投胎嘛。

蘇戚了悟。

巫夏回提起劍尖，卻被住了袖口。

「何人要用這轉生？」

蘇戚仰著臉問。

總有種奇妙的不安，尤其是先前巫夏問薛景寒的詳細況，甚至索要生辰八字。

莫非這人瞄上了薛景寒的？

巫夏神平淡，手腕輕輕一掙，擺的拉扯。

“蘇戚，所謂命格相符，不僅是生辰八字這麼簡單的東西。其中牽涉諸多，就拿最簡單的一點來說，兩人必須姓氏相同。”

薛景寒的本名，巫夏已經得知。

季夏，巫夏。一字之差，謬之千里。

蘇戚勉強放下心來，手指蜷起，無聲道：「不是你和他就好。」

沒看到，巫夏眼底過輕微的怪異緒。他盯著，像是過這軀殼，觀察另一個相貌迥異的子。

蘇戚來自于三百多年后的大衍。

而他生活在陳舊的過去。

本不該相遇的人，在錯的時間里認識了。讓他知曉了薛景寒的存在，而他，即將親手編造一個未來。

一個……尚未來臨，卻已經發生的未來。

巫夏繼續勾畫繁復晦的陣法。深紅符文從他的腳下一直延到蘇戚面前，仿佛蜿蜒的赤蛇吐著信子爬過來，伺機攀附而上。

蘇戚眨眨眼，摒棄這種錯覺。蹲累了，干脆盤坐在地上，托著腮看巫夏忙活。男人的側臉致而優，無形中與薛景寒的廓重疊起來。銀白的長發隨意披散著，有一縷窩在頸間，著淺的襟。

說他和薛景寒像，卻也不像。

用來比喻，薛景寒是濃烈的黑。沉郁，冰冷，里燃著孤妄偏執的火。

巫夏則是淺淡的白。固執，直接，似乎不知人間恨。

他們并不相同。

蘇戚扯了扯角，闔眼休憩。覺得冷，只能放空思緒讓自己什麼都不想。

至于巫夏這轉生，究竟何人要用，跟也沒關系。

總歸不是薛景寒就好……

這個時候蘇戚尚未意識到，巫夏的話并不明晰。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否認過，轉生陣和薛景寒的關聯。

第262章 夢

欒陵尊貴圣明的大宗伯，用簡單的話欺騙了異世的旅人。

不，不能說是欺騙。

他只是進行了誤導和瞞，沒有把話說盡罷了。

命格相符之事條件苛刻。可他沒有講明，大衍的那位丞相，的確吻合了這些個條件。

薛景寒是能夠讓他轉生的天定之軀。

他現在所勾勒的陣法，能讓他自己神魂不滅，于百年后重新降生在大衍人間。

一切因果皆為天定。他并沒有改變薛景寒的命數，沒有搶占薛景寒的軀殼。在他決定施行轉生的一剎那，未來已經確定。欒陵滅亡，巫夏會死，然后重生為一個名喚季夏的、將要經歷重重磨難噩夢的男人。

與蘇戚相識，婚，再由蘇戚將這段記憶帶到數百年前的欒陵。

多奇妙啊。

巫夏想。

他尚未死去，卻夢見了將來的自己。

他不曾婚娶，卻見到了來世的妻子。

不過……

巫夏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閉目養神的年。

來世是來世，現世是現世。蘇戚如今裝進了蕭禾的殼子，算作男子。他沒有龍之興，況且，就算蘇戚是人，也和現在的他沒什麼關系。

不是他的妻。

他也不可能心悅。

他是欒陵的大宗伯。終供奉宗廟，保欒陵國運，不問男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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