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也得在山上耽擱幾天。

蕭遲風見薛景寒神不虞，笑著邀他出去賞雪。說冬日的螺山別有一番趣味，難得來了，何必拘束自己。薛景寒本不答應，轉念一想，正好再詢問些關于欒陵的訊息，便應允了蕭遲風的邀請。

另一邊，蕭煜扶著腰唉聲嘆氣走出來。他在冷颼颼的堂屋跪了整晚，這會兒只想吃點兒熱乎的，再睡一覺。

家里沒給他備飯，他得出去蹭吃蹭喝。

蕭煜出院門，一扭頭，見著個蹲墻的柳如茵。這傻姑娘凍得直打哆嗦，小手捂著呵氣，睫結了細碎的冰屑。看他出來，急急忙忙起，跑到面前問：“怎樣，你還好麼？”

蕭煜盯著發白的小臉，忽而笑了：“我能有什麼事。”

“我和殺戈討了些跌打損傷的藥膏。”柳如茵從袖管里掏出個白瓷胖肚的藥瓶，塞到蕭煜手里，“我不知道你家的藥怎麼樣，薛相用的肯定不差，你試試呀。”

蕭煜想說他家本不會給他上藥，話未出口，又見柳如茵小心翼翼從懷里取出個油紙包，打開來，里面是新鮮的紅豆糕。

他手揀了一塊塞進里，溫熱甜糯的口驅散了齒間寒意。

柳如茵忐忑地著他：“還是熱的罷？早飯有這個，我便去找后廚的師傅，給你帶了幾塊。”

蕭煜嗯了一聲：“你怎麼跟師傅說的？”

柳如茵囁嚅著漲紅了臉：“就、就說我還沒吃飽……”

蕭煜噗嗤笑出聲來，拿過油紙包，一口一個解決掉紅豆糕。

“走罷，現在是我沒吃飽，你再陪我吃點兒。”

“誰要陪你……”

柳如茵別別扭扭跟著蕭煜走。蕭遲風夫婦待客有道，給和申元道長安排了干凈的小院，護衛們住在周圍。考慮到是個姑娘家，還讓年紀相仿的年輕婦人過來陪夜。

白天的飯食也不差，雖然樸素，味道卻是極好的。

和蕭煜來到小院，找廚子要熱湯熱飯。蕭煜年離家，這廚子尚未認出他份，他便謊稱自己是睡過頭的護衛，順利騙到了飯食。

柳如茵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堂堂廷尉左監，回到自己家還得騙吃騙喝。

怎一個慘字了得。

蕭煜倒沒有半點赧之，連湯帶水灌飽了，手呼嚕腦袋：“瞧見沒，你要是跟了我，飯都吃不好。平時也就茶清湯餅子，惹怒二老還得挨凍，哪里比得上富貴世家鐘鳴鼎食，綾羅加。”

柳如茵頭皮生疼，連忙捂住腦袋，怕發髻被弄：“我、我茶淡飯荊釵布也可以的……”

話一出口，恍覺自己吐真心。慌里慌張看過去，只見蕭煜似笑非笑，頓時了悟自己又被戲弄。

“蕭煜！”

柳如茵氣得踢了他一腳，扭頭往外跑。蕭煜不不慢跟在后頭，依舊用閑散的語氣逗：“哎，地上，跑太快小心摔趴，我們這兒不興拍雪人的玩法……”

柳如茵越聽越惱，步子邁得更大了。可恨蕭煜長，沿著山路跑了大半天，回頭一瞅這人還在，連相隔的距離都沒變，始終四五步的間隙。

柳如茵想起自家有個舅父，鐘一條狼犬，每次上街吃茶，就帶著它出來遛一遛。還別說，那形和現在像。

不不，像個屁！

是狗麼！

柳如茵被自個兒的想象氣得耳朵嗡嗡響。跺腳道：“你別跟著我……”

哪知腳底下有塊暗冰，沒站穩，驚一聲向后仰倒。蕭煜眼疾手快，大步追上來，堪堪將抱進了懷里。

噗嗤。

輕微的笑聲伴隨著細碎的雪屑，撲簌簌從頭頂落下。

蕭煜抬頭。他和柳如茵站在一隆起的山坡上，周圍盡是蓬茂盛的云杉與刺柏。積雪堆在深深淺淺的蒼綠枝葉上，將樹木染得斑駁紛雜。笑容狡黠的年便坐在樹枝椏里，盯著他們看。

是蕭問亭。

“煜哥，你在和這位姐姐麼？”

“……什麼！”柳如茵嚇結了，“你莫講！”

蕭煜扶穩的，將人推到后面，語氣如常道：“蕭問亭，窺可不是好習氣，你爹娘就這麼教你的？”

蕭問亭擺擺手：“不不，我可沒窺，這地方我們先來的，你不能惡人先告狀。”

……我們？

蕭煜瞇起眼睛。周圍幾棵云杉開始搖晃，鷂子般的年輕人紛紛躍下，抱著手臂看他。柳如茵藏在蕭煜背后，探出頭來，數了數，連同蕭問亭在共四個人。認識年紀最長的蕭陳，其余兩個卻都面生。

對方顯然沒有自報家門的意思，只拿眼睛打量蕭煜，神輕慢得很。

蕭問亭也跳下樹來，拍拍子沾的雪，笑嘻嘻道：“煜哥可是傳聞中的人，我常聽姑父姨母們提起你，如今才算見識真。難得遇上了，我們敘敘舊。”

蕭煜懶懶看他一眼，打了個呵欠：“敘舊？咱倆有舊可敘？當初我下山的時候，你還在你娘懷里吃呢。”

年笑容依舊，右手卻猛地抬起，指間寒迸。

其余兩個陌生青年也蠢蠢。

“別來。”蕭陳出聲呵斥，上前一步擋住蕭問亭，目死死鎖在蕭煜上。“蕭煜，我本就想去找你，既然撞上了，就在這里說清楚罷。你的兄長蕭熠，尸如今葬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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