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煜不聽這些。蕭熠勸不，便嘆著氣看書去了。

那時各家都有孩子，蕭陳虛長幾歲，是孩子堆里的主心骨。他和蕭熠來往甚多，有事沒事就帶些瓜果點心，竹簡筆墨，上門套近乎。蕭熠偏弱，蕭陳便仗著自己學了幾分醫理，在蕭熠上針扎。

蕭煜玩累了回家，撞見扎針的場面，掀了桌子就把人攆出家門。

他譏笑兄長子溫和，被蕭陳當藥人使喚都不知道拒絕。蕭熠只是笑，說他不懂得容人，常懷偏見。

十四歲那年，族里決定，讓蕭熠去大衍。這是百年來的規矩，自打大衍開國，每次新帝改朝，蕭氏便會派人出山，為帝王分憂解難。

蕭熠欣然應允。

出行當天，蕭煜藏匿在馬車底下，著車廂橫木，是堅持到下山。四肢麻木了，指甲摳斷了，實在沒法繼續藏，便趁著隨行護衛不注意，鉆進馬車和兄長底。

蕭熠嚇了一大跳。

按理說，剛剛離開螺山，想把蕭煜送回去也容易。耐不住這人磨泡，非要跟著去大衍看熱鬧，說自己長長見識再回家。

蕭熠耳子，就同意了。

兄弟倆坐在馬車里，沒讓外人知道。他們長得一樣，打扮也差不多，只要不同時面，沒人瞧得出破綻。

白天趕路，夜晚休憩。用飯時，兩人換出現，中午是哥哥，晚上便換了弟弟。吃過飯，再帶些干糧上車，以免另一人肚子。

倒騰了個把月，送行的隊伍進大衍。沈舒早已派員兵馬來接，螺山的人完使命就此歸返。蕭煜依舊跟著兄長，兩人玩互換份那一套，還開心。

可惜蕭熠的一日不如一日，宛如落了枝頭的玉蘭，衰敗得很快。

隨行員忙不迭求醫問藥，希把這貴人伺候好了。然而再珍貴的藥材，也填補不了他的虧空。沈舒急著要人，不容許耽擱行程，就算要稟告況，文書最起碼也得寄送一兩月。這期間，只能繼續趕路。

蕭煜看著兄長虛弱下去，直至藥石無醫。

他沒有給螺山送信。

“當時已經快要抵達江泰郡。螺山離得遠，大衍的兵找不見蕭氏居的地方，要送信，只能我親自趕回去。”蕭煜邊走路邊說話，隨手掉樹梢懸掛的雪團兒，“我估來不及，況且……”

他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我覺得，蕭熠死在路上，也沒什麼不好。”

柳如茵聽得出了神：“為何？”

蕭煜沒回答，繼續往下說。

“他病逝后，我把人葬在江岸，從此頂替份，來到京城為沈舒做事。起初用蕭熠的姓名，后來找了個由頭，把名兒改了。沈舒不清楚蕭氏況，而且人也好騙，沒對我起疑心。但這事兒瞞不過螺山，蕭家人知曉我頂替兄長，欺瞞沈舒，木已舟，便就此罷了。”

他語氣輕松得很。

“總歸蕭氏沒幾分忠心，只要我不搞出大麻煩，他們哪里會在意沈舒的死活。”

柳如茵半懂不懂的，不知該如何接話。

蕭煜了下的臉：“反正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住在這螺山的人哪，沒幾個好玩意兒，全都是瘋子，傻子，心懷鬼胎整日做夢的蠢貨。”

柳如茵疼得兩眼冒淚花，含含糊糊辯駁道：“薛相說蕭氏人才濟濟，若為大衍所用，便如虎添翼……”

蕭煜嘆氣搖頭：“傻孩子，人的心腸壞了爛了，空有才學，又能怎樣？還不如早早土。遠的不說，你也見過我家中高堂，當初送蕭熠下山，他們滿臉與有榮焉；后來蕭熠死了，我跑了，也沒見他們難過牽掛。十多年不聞不問，此次我回來，二老可曾為蕭熠掉過眼淚？只怪罪我頂替兄長，欺上瞞下，辱沒了他們的臉面名聲。”

“說什麼舐犢深，骨相連……”他含笑道，“在螺山，在宗族面前，這點兒親什麼都不是。若非我帶薛相回來，他們指不定要拆了我的骨，割了我的心，拿去給所有姓蕭的人看。”

柳如茵心頭莫名揪痛，又止不住疑：“和薛相有何關系？”

蕭煜道：“因為他是鼎鼎有名的大人，一國丞相嘛。”

柳如茵不信這個理由。

不為高利益所的蕭氏，多年居山間，怎可能看重權勢階。

蕭煜的話虛虛實實，遮遮掩掩，掉了許多細節。柳如茵困難解，只覺螺山藏著許多，至于這些是什麼，本猜不到。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蕭氏的確不簡單，且親淡漠，不比尋常人家。

兩人已經來到小院外。

蕭煜掌心：“行了，該說的都說了，你快回屋，我也得找個地方呆著，不然該凍病了。”他自憐自嘆，搖頭晃腦道，“我不抗凍，要真病了，也沒個人照顧。”

柳如茵記起他上不爽利，咬咬牙道：“你……要去我那里麼？”

第267章 是你祖宗

人是會變的。

如果換做以前，柳如茵絕不可能這般對待蕭煜。

是高門千金，就算與人和離，境遇落魄，也改不了這層份。敏，任，有自己驕縱的小脾氣。蕭煜耍，逗弄，盡可以端著姿態，橫眉怒斥，擺出激烈或委屈的緒，才算不失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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