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青席地而坐，沉默良久開口：“我聽說你病得很重，昏迷不醒。薛景寒帶你來欒陵，尋求救治之。”

蘇戚略了眼珠，問：“聽誰說的？”

“陛下。”

蘇戚輕輕哦了一聲。

穆念青手心，繼續解釋道：“傳旨于我，說丞相假借巡察郡國之名，暗中離開大衍，聯絡蕭氏尋找欒陵。陛下想要蕭氏，便命我帶兵前來，找到蕭氏居之所，把這些族人都請回大衍。”

其實就是抓人。

蕭氏不愿參與朝堂爭斗，無意權勢，然而懷璧其罪，莫余卿想要他們的人，更想要他們手里的兵圖陣法，奇巧技。

至于為何要穆念青親自帶兵前來，一是因為莫余卿沒有多可用之人，西南邊關的軍隊都直接聽命于丞相，調用衍西軍反而更容易些。二是穆念青與薛景寒不甚對付，莫余卿想伺機拉攏。衍西軍的名頭也響亮，如果蕭氏愿意投誠廟堂，那麼就可以兵不刃，以禮待之，一路風風接回大衍。

三是……

莫余卿要除掉薛景寒。

“薛景寒此番出行，世人并不知。他來到這等蠻荒之地，便是將自置于險境，哪怕死了，也沒人知道真正的死因。”穆念青眼底暗沉，“陛下若想收權，丞相就得死。”

讓薛景寒悄無聲息地葬在欒陵，對莫余卿來說再好不過。

明面上，丞相依舊在各個郡國巡察，誰會知道真正的薛景寒已經死了？屆時再把假替理掉，安排個病逝或者意外，合合理沒有破綻。

唯一麻煩的是蘇戚。如果活著，勢必會揭薛景寒死亡的真相。搞不好還要蘇宏州聯合朝臣問責天子，或者瞅機會把莫余卿宰了報仇。

這事兒蘇戚絕對做得出來。

利益當前，莫余卿自有決斷。

“告知我，若是你病重而死，便將你好生安葬。若是你還活著，就任由我置。”穆念青目不轉睛盯著蘇戚，試圖分辨的緒，“蘇小戚，陛下用你來收買我。”

至于薛相的夫人如何轉投穆念青懷中，這事兒運作起來并不難。比如給蘇戚安排個隨夫殉的結局，改名籍換份，然后隨便穆念青娶為妻子或者納作妾室。再比如對蘇戚威利，反復折磨，要認清現狀，老實跟了穆念青。總歸法子很多，無需憂心。

穆念青將莫余卿的計謀和盤托出，毫無瞞。

他想看看對方有何反應。

然而蘇戚始終安安靜靜的，沒有怒也不驚詫。仿佛這些都不重要。

問：“穆郎，你待如何？”

穆念青短暫地笑了一下，語氣故作輕松：“我當然不能委屈蘇小戚。以前……是我任妄為。”他含糊帶過衍西搶婚一事，“如今我可不會再犯渾了。”

蘇戚彎彎眼睛，勉強開玩笑：“堂堂衍西大將軍，竟教人如此小瞧，以為單憑便可收買。穆郎，你得好生反省啊。”

穆念青附和道：“我已經反省一路啦。”

氣氛似乎緩和了些。他暗暗咬牙槽，再度開口：“蘇小戚，你不問問我，皇命在，打算怎麼置薛景寒麼？”

蘇戚不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薛相不會束手就擒。如果兩方戰，勝敗難以定論。”

穆念青敏銳地注意到，對薛景寒的稱呼變了。

明明先前還喚作阿暖。

也是。摯之人痛下殺手，心境自然有所變化。

回想起當時景象，穆念青忍了又忍，終究問道：“蘇小戚，他怎麼回事？為何要殺你？”

“不知道。”

蘇戚笑了笑，臉上不見憂愁或歡喜。“也許你可以幫我問問他。”

說完這句話，便不吱聲了。油燈即將燃盡，帳線昏暗，穆念青覺得有些不過氣，只好起告辭。

“你……好生休息，莫要多想。這幾日哪里也不要去，先把傷養好了。”

蘇戚點點頭，低聲道謝。

在寂靜的營帳，漸漸蜷起，抱住了自己。

現在是大衍元年臘月。

告訴自己。

現在是大衍元年臘月，距離墜湖昏迷，已有小半年時間。

人不遠萬里，帶來欒陵治病。個中原因暫不清楚。總之，當醒來，薛景寒突然起了殺心。

為什麼呢？

蘇戚喃喃自問。

或許早已死在欒陵，如今所見種種，皆為幻覺夢境。不是說，人死的時候，會見到許多離奇的景象麼？

又或者，并未回到悉的世界。這里只不過是另一個時空，雖然風土人相似，卻并非所識的一切。

又又或者……

蘇戚給自己找補了許多理由，許多猜測。睜著眼睛，從深夜想到黎明，最終狠狠拍打臉頰，吐了一口濁氣。

“行了，瞎想什麼，總會打聽清楚的。”

搞明白況，再做判斷。

……

無論薛景寒和蘇戚鬧得怎麼樣，蕭煜一概不知。

早在薛景寒離開宗廟，聽聞城外有軍隊突襲，他便悄悄退出隊伍，獨自跑路了。

畢竟只有他最清楚，來的兵馬是衍西軍，主帥為穆念青。

從大衍到欒陵，蕭煜暗地里不知傳了多信，引著穆念青一路來到這里。如今眼看薛景寒要和穆念青打起來，他自然得避開風頭，另尋出路，免得薛景寒反應過來，把他抓了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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