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結滾,話語低沉平穩。“我好起來了。”
“那就好。”
蘇戚真正笑了起來,即便這笑意輕淺難辨。“十多年了,總算聽到個好消息。”
十多年?
穆念青沒明白的意思。
蘇戚也不打算解釋欒陵的遭遇。
“你且放心。”說,“我不怎麼難過。”
第286章 我不是你
薛景寒離京至今,算起來也不過小半年而已。寒暑易節,無甚變化,大衍還是那個大衍,人還是那些人。
可對于蘇戚來說,一切都如黃粱幻夢,恍恍惚惚地不真實。
在欒陵度過了更久遠的歲月,久到心境變化,記憶模糊,分不清自己是蕭禾還是蘇家。如今回到大衍,舉止仍舊帶著習慣的謹慎,每每張說話,常忘記發聲。
“……走罷。”緩緩道,“我了。”
蘇戚說話的語速很慢。需要凝神注意,提醒自己不要只做口型。
已經不是啞仆了。
穆念青便沒有再提薛景寒。他沉默地跟在蘇戚后,看著步履虛浮,行不便,好幾次出手想要攙扶,又強忍著攥了拳頭。
蘇小戚看起來并不想要旁人的幫助。況且,已是薛景寒的妻,無論從前如何親,現在總得避開些,免得落人口實。幾次帳談話都找了各種嚴肅理由,在外頭相更要注意分寸。
穆念青是不怎麼在乎自己名聲的,但他不想給蘇戚添麻煩。
他已經給蘇戚添過太多麻煩了。
為著衍西搶婚那樁混賬事,穆念青邊的親隨換了一茬。這次跟著他出來的,大多不清楚他與蘇戚過往的糾葛,只當將軍另有謀劃,才會帶走薛夫人。
畢竟這次衍西軍直接對上了薛丞相。
蘇戚走著走著,注意到周圍防備揣測的目,便改變主意,不再去篝火旁邊湊熱鬧,拄著長劍回自己營帳去了。穆念青不好直接跟過去,與將士們作一堆,拿了盤子挑揀幾塊烤與蒸餅,讓兵卒送進營帳。
天寒地凍的,穆念青胡吃了個半飽,又灌了許多烈酒,始終見不到營帳那邊有何靜。他心里擔憂,實在坐不住,找了個由頭,端著新烤的兔掀開帳子。
“給你送吃食。”
說完,才大步進去,把兔放到案幾上。視線隨意一掃,發現先前送來的食幾乎沒過,語氣不由重了幾分,“你不好好吃東西,如何能好?”
蘇戚著筷子,想解釋什麼,穆念青已經出去了。
往里送了塊,細細地嚼著,然后吞咽。
穆念青原是誤會了。并沒有怠慢的意思,只是長久以來形了習慣,吃飯總得慢慢吃,防止嗆住噎住。
也許這個習慣很難再改了。
……
薛景寒回到小院,殺戈迎上來,說:“斷荊要不行了。”
他沉默一瞬,問道:“我不是說過,要留著他麼?”
殺戈沒言語。
當時斷荊被蕭問亭拖回來,關押的地方是蕭家人在管。很顯然,他們沒把斷荊的命當回事。
薛景寒也想通了這里頭的因由,吩咐道:“你親自去,給他治傷。”
得了命令,殺戈不再耽擱,匆匆告退。
薛景寒回到臥房,了外袍想歇息,又總覺得上沾染了不干凈的味道。他在城墻上站了半個多時辰,聽遲夢講述宏圖大志,看底下心智混的男跪拜欒靈。到最后,便有些反胃。
喚人燒了水,薛景寒再次沐浴更。
蕭家人做事細心,完全照顧著大宗伯的喜好,但凡他沐浴休憩,旁邊都備著糖塊與柘漿。
薛景寒并不喜歡這種齁甜的吃食,即便腦子里被塞進另一段記憶,也不能改變他現今的習慣。
他不畏寒,不嗜甜,更對星象祭祀毫無興趣。
看見八足蟒沒有,聽周圍人提起復國大計,也沒什麼覺。
這也許是法陣帶來的癥狀。
又或者因為……
他還是他,無法把自己當作巫夏。
薛景寒回到臥房,發覺床上已經躺了個人。幾乎沒穿什麼服,只籠著暗紅的薄紗,一頭青蜿蜒而下。
人有張單薄而清麗的臉,神帶著難以掩飾的憔悴,眼睛卻亮著。
“薛相。”
爬起來,擺跪坐的姿勢,“薛相來啦。”
薛景寒漸漸擰起眉心。
“誰把你送進來的?”
戚映萱歪了歪腦袋,表有些懵懂:“薛相?”
薛景寒冷聲道:“出去。”
戚映萱吃了一嚇,瑟著往里退去,訥訥道:“他們我來服侍您……”
這個“他們”,想也知道是蕭家人。
薛景寒大致能猜到,戚映萱為何會被送到房中。這位流落異鄉的千金小姐,不管不顧地呼喚求救,仿佛與他有舊。而他想起挽春園的誣陷案,多看了幾眼。
于是被蕭家人誤會,鬧出這麼個事兒來。
“薛相。”戚映萱再次喚道,“您不高興麼?今天合該是個好日子……他們說,我要與薛相房呀。”
提到房二字,抿著笑起來,眼梢泛著的春意。“我自是歡喜的,薛相注定與我親,做我的夫君。只是為難我爹爹,以后他該怎麼稱呼薛相呢?等回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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