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萱和杜衡的運氣比較好。

且說戚映萱。早些時候，治粟史戚建章定了死罪，有一追求者急忙遞信，邀私奔。這追求者正是當朝曹太史令的孫兒，對慕已久。危難當頭，戚映萱只能放下架子，慌里慌張逃出京城。哪知曹家不斷施，曹小公子也不了擔驚怕的苦日子，膩了戚映萱之后，便將扔在白水縣，獨自歸家去丞相府謝罪。

昔日風頭極盛的京城第一人，徹底無依無靠，險些落到被人騙走發賣的地步。恰好杜衡路過白水縣，認出戚二份，實在看不過眼幫了一把，打算給找個民風樸實的鄉縣安生度日。

然而世事多變，蕭家人四捕大衍百姓，他倆也著了道。

渾渾噩噩從大衍到欒陵，其間多苦楚，又與何人說。

戚映萱太過弱，兼生一副好皮相，混在俘虜里就像待人宰割的羔羊。蕭家人瞧不上“人牲”，不會，可周圍那些野俘虜需要發泄恐懼與憤怒。

在這種況下，杜衡不得不承擔起護花重任。

他算不得強壯，又壞了一只眼，勉勉強強將戚映萱護到欒陵，進城以后便無能為力了。仄擁的囚牢，混神智的藥，以及終日不歇的鞭打與訓誡，讓杜衡無暇他顧，意氣消磨殆盡。

他不知道另一間囚牢里的戚映萱會如何。只能在每日放風拜神的時候，瞥見的影。

后來，薛景寒來了。

丞相立于高墻之上，風骨依舊。戚映萱竟能認出人來，尖呼喚著求救。

杜衡無法思考，為何薛景寒會來這里，又被蕭氏奉若上賓。

又過了幾天，守城的蕭家人皆遭屠戮，他重獲自由，并見到了半瘋的戚映萱。衍西軍似乎要護送大衍百姓回國，這是好事，他很是松了口氣。

拔營前夜，杜衡在人堆里喝粥，看著戚映萱說：“等回了大衍，我找個地方安置你，你好自為之。”

面對戚映萱，杜衡總有種淡淡的憐憫與自傷。

他們以前是同一種人啊。

戚映萱邊沾著米粒，天真而歡欣地笑起來：“我要回京城。”

杜衡道：“你不能回京。你的父親應當已經死了，家眷都被流放。”

戚映萱有點委屈，笑容卻藏著止不住的自得：“得回去呀。我與薛相已經房了。他會我，敬我，憐我，共度余生。”

杜衡用悲哀而驚疑的目著，猜不出話里的真假。

戚映萱垂下眼簾，語氣溫許多。

“……我以后便是薛夫人了。”

第293章 故人不歸

籌謀百年的大計，最后也可以變一場鬧劇。

這樣的結局總歸有些可笑，但似乎沒什麼該抱怨的。不滿的人幾乎都死了，死在欒陵，螺山，死在刀劍與大火中。

所有蒙塵的過往，終究付之一炬。

這像一個詛咒。很久以前，欒陵葬流火，私自逃離城池的人躲在螺山，姓埋名遮遮掩掩，卻在多年之后重新站到世人面前，訴說野心與。所以山火埋葬了他們，要他們迎接遲來的命數。

有些蕭家人死前如是想。

當然更多的人心懷憤怒，唾罵薛景寒背叛故國。這真是難得的驗。薛景寒殺過仇敵，害過忠臣，甚至弒君奪權，都沒遭如此強烈怨毒的恨意。

想想欒陵治下的國策，倒能解釋得通。

魏煊比較特殊。

雖為世子，卻與家族離心。冷漠，坐視親眷被殺。他自己也被活活燒死。

其實穆念青帶兵過來的時候，魏煊并非不可以反抗。他武藝高強，鮮有敵手，若拼盡全力，可于萬人中取將領首級。

他當然有把握殺了穆念青。

但他何必這麼做呢？

殺死穆念青，就得面對衍西軍。魏煊不是神，就算不會力竭而死，也得拋棄笑奴，孤一人殺出重圍。從此流亡終生，日日苦楚。

他更喜歡欣賞魏氏覆滅的結局。看這些最害怕火的人，尖哭喊痛苦死亡。可惜為了減麻煩，他只能躲在櫥暗門里聽個靜。

至于以后，他沒考慮過。

所幸也不需要考慮了。

蕭煜則是另一個異端。

在軍隊里呆了幾天，蕭左監便把況了解得差不多了。知道蕭氏要完，那些個叔伯兄弟姑舅姊妹，很難活下來。欒陵肯定死得的，再也沒有反撲的機會。

這場混的博弈，依舊是薛景寒勝出。

當真無趣又乏味。

蕭煜是個很能給自己找樂子的人。他跟百姓搶大鍋飯，用言語刺激瘋了的和半瘋的，挑唆這些人以頭搶地或互相斗毆。被兵將訓斥過后，又跑到關押奴隸罪犯的地方，大肆嘲笑父母。

是的，他找見了被俘虜的雙親。

這兩人為何落在衍西軍中，稍微打問就知道了。

蕭煜打量著形容凄慘的生父母，連連搖頭嘆氣：“唉，丟人啊。不知哪個說我敗壞門風，教蕭氏蒙。如今看來，卻是責人不責己，道貌岸然偽君子。”

蕭父蕭母被氣得臉皮鐵青。

蕭煜罵人不帶臟字，句句直心窩子。直到不堪辱的蕭父噴出一口來，他才揚長離去。

柳如茵勸他：“好歹也是爹娘，以后也要相的，不能背負不孝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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